冯琅迫于女奴淫威,忍着烦躁抱着婴儿哄弄。这是自己的孙子吗?他对这婴儿已经没有任何亲情。婴儿哭个不止,冯琅要崩溃了,求女奴将其带去喂食。女奴出去了一趟,却用个小碗端了一碗羊奶过来,指着冯琅,让他给婴儿喂。
冯琅怒火冲天:“你不是看孩子的吗?奶娘呢?谁要理这东西!”
女奴金刚怒目又一瞪,冯琅再次迫于其淫威,只得给婴儿喂奶。婴儿哭闹不止,一边吃一边吐,不时地打落碗和调羹,冯琅气的想抽它两个嘴巴子。女奴见他动作粗鲁,把孩子吓哭了,命令他唱摇篮曲。
好不容易喂完了食,婴儿小鸡一翘,就尿了一泡。冯琅手忙脚乱,又只得给换尿布,换衣服。他告诉自己,不行,这不行,叱目莲就是故意拿这婴儿来烦他,让他在婴儿屎尿的琐碎中失去思考。女奴一出去,他就把那孩子丢到床上,着急的满地乱走。
婴儿拉了一屁股屎,伸着大胖腿儿,扯了脖子哇哇的嚎,嗓音嘹亮,哭的满脸通红。冯琅也不理,跟没听见似的,只焦急地在帐中走来走去。
他现在感觉胸中埋着一座火山,随时要爆炸喷发。一百条巨龙在身体内翻江倒海。
他不要留在这鬼地方。
皇上一定会让人来救他的,妹妹估计已经着急坏了。他要离开,一定要离开。
他后悔来这一趟,明晓得这是老虎窝,还硬是要逞能。他得回去。他想起京中的妻子和小儿女,想到可能永远见不到他们,他就无法忍受。
晚上,叱目莲回来了。两人躺在床上,继续各怀心思。叱目莲又换了副嘴脸,一边温柔抚摸着等琅胸口,一边说起了好话,带领他回忆往昔,畅想未来。冯琅嘴里嗯嗯啊啊敷衍着,脑子里则想着如何逃脱。
叱目莲抚着他胸膛说:“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
冯琅心中说:这个野蛮的泼妇!
我让你去平城,你就说不好,死也不去,把我绑在这,你倒来问我有什么不好?你觉得魏国不好,我自然觉得柔然不好,我把你绑去平城你开心吗?他心中积攒了无数的愤怒,只是不能说出口。这个女人就是粗鲁野蛮,不知道孔子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泼妇不配有男人!就该一辈子守活寡!哪个男人跟她在一起都是受罪。
叱目莲说:“你以前在这里不也挺好的吗?”
冯琅假装没听见她的话,忽然打断说:“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声音?”
黑夜里,仿佛有呼呼的风声,隐约还有几声布谷叫声。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布谷呢?冯琅心中琢磨着:会不会是有人来救他,在向他传递暗号?
叱目莲耐心说了一晚上,没起到效果,生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跑不掉的,老实点吧。”
冯琅竖着耳朵,说:“我说真的,你真的没听见?真的有声音。”
嘈杂喧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马嘶鸣声,啼声。紧接着,账外也响起了马嘶,这是自己营中的马。一匹马嘶带动着营圈中的马都开始嘶叫并焦急乱走,狗叫声也此起彼伏。
作为曾经和常年草原生活的人,冯琅和叱目莲都听出来了,这是有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是有大批的敌人来了。
冯琅飞快从床上跳起来,刚想往外跑,脚步顿了一顿,又转回来,战战兢兢指着账外向叱目莲道:“打仗了!有敌人来偷袭了!你快出去看看吧!”
叱目莲下了床,按着他肩膀往背后一搡。这个女人听到动静了,着急要往账外去,冯琅也装作很急的样子,瞅着机会,缩头缩脑跟在她后面。叱目莲回头怒瞪了他一眼,从床底下取了一盘绳子来,将他反手五花大绑。冯琅心急如焚:“你这是干什么啊,要出事了,我陪你出去看一看!你信不过我吗?”
叱目莲说:“我是信不过你,你这个骗子,你该死!”她拔出匕首:“你要是敢逃跑,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她匆忙跑出去了。
帐外把守的柔然士兵慌慌张张东奔西跑,像乱了一地的耗子。冯琅听到老远有人叫魏兵来了魏兵来了,又喜又惊,心跳地如雷。他拼命挣扎想挣脱绳索,她打的一手好结,完全挣脱不开。
很快,帐外也杀起来了。
这会正是夜里,杀戮声格外清晰刺耳。他听出来,战斗不是特别激烈,双方力量悬殊,因此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接战,倒像是单方面的屠杀。好像是一群猫进了老鼠窝里。帐外的两个柔然人守卫倒下去了,有人杀进了帐中来,冯琅看到对方的魏军服饰,慌忙叫道:“快快救我!我是国舅!快救我!”
对方认出他,忙替他解了绳。冯琅得了自由,刚要往帐外去,就见乌洛兰延白着脸进来。他外罩着黑色披风,两手拢在袖子里,冻的不行不行的,见冯琅一愣:“宁国公啊?您怎么在这?”
士兵们持着兵器还在滴血,乌洛兰延倒是空着手,一身干净体面,跟出了趟远门回家似的。冯琅见到熟人,感动的简直泪满满面。
“兰大人啊,说来话长……”
乌洛兰延冻的要死,听他说来话长,也就懒得听了,打着摆子走到帐内炉子边。士兵们正在争抢食物,看到他进来,都停了手。乌洛兰延骂了一句混账,大氅一挥地坐下,伸了两只手到火上又搓又烤。他哆哆嗦嗦地提了壶,给自己倒一大盏热茶,一边摸了炉边烤馒头大嚼,一边将食物,馒头,肉往怀里揣。
他揣完,旁边的士兵们也一拥而上,烤火抢食。冯琅干看着,见他烤完火,也吃喝完了,要出去,忙跟着他一道,边走边细话起来,打听此番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