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儿心里的眉毛已经皱成麻花了,面上却只能应:“是。”退出去办皇后交代的事。
一下午,韩林儿心思都不在事情上。
杨信这小子要干什么?
以往这宫中有任何事,都是由他告诉皇后的,从来没哪个敢抢在他的前头。因为他是皇后亲信。亲信么,自然事事都是他在前。皇后什么消息八卦都是从他这里听来,离了他,皇后就要变成聋子,瞎子,所以他才叫亲信。
皇后喜欢这杨信,事事都从杨信这里知道,那时间一长,杨信不就成了亲信了?他就只是个跑腿打杂的了。
这可不是好事。
韩林儿这会还不太担心,毕竟他和皇后关系匪浅,皇后不至于喜欢一个杨信就把他疏远了。但是韩林儿还是很不舒服,杨信初来乍到,就如此不识趣地抢他的工作,他可不能容忍这种人。
“毛毛躁躁的做什么?连个盘子都拿不稳,摞这么高一摞,能不翻吗?一次拿两个,手稳一点,长点记性,别只顾省事。”那边苏叱罗过来,正训一个摔碎了盘子的小太监,说话的声音很大,老远传进韩林儿耳朵里来。
韩林儿望过去。
苏叱罗说:“你们头儿呢?”
韩林儿笑,叫了一声:“苏姑姑。”
她看到韩林儿了,走上来说,上下觑了他一眼,抿嘴笑了,两道细细的眉毛往上一挑,神采飞扬。捏着手帕,指甲上的蔻丹红艳艳鲜艳着,香气袭来。
苏叱罗说:“你也在打瞌睡啊?我看你怎么两眼无神,精神不济的,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还是发烧生病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往他额头摸。女人的手柔软滑腻,冰凉芬芳地贴了皮肤,她说:“没发烧啊?”
韩林儿低头笑:“没,可能昨夜没睡好吧。”
苏叱罗就立在旁边,和他说起话来。
苏叱罗好像也没什么事,就是来这边帮着看看晚宴的安排。她时常来这里,和韩林儿非常熟,一聊就聊的忘了时候。苏叱罗见他只穿着几层单衣,白皙的脖颈晾在空气里,冻的跟石头似的,说:“你这穿的也太单薄了,我看着都冷。这大冬天,怎么能不穿袄,脖子都露着。别想着年纪轻就可以不把身体当身体啊,老了要落下病根的。”
她将颈上的围脖解下来,给他围上。韩林儿有些不好意思,要推辞,苏叱罗说:“行了,你个太监,又不是男人,跟姑姑害羞什么。扭扭捏捏的,姑姑疼你呢,让你围上你就围上。”
韩林儿只得道:“多谢。”
杨信打此经过,见情景,两眼睛就骨碌一转。他跟苏叱罗不熟,在旁等了一会,见苏叱罗离去了,他走上去同韩林儿搭话,笑呵呵说:“苏姑姑跟韩大人关系不一般啊,真让人羡慕。”
韩林儿见是他,莫名,说:“你羡慕什么?”
杨信说:“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陪在身边也是难得的,尤其是咱们这样身有残疾的人。生儿育女是无望了,能找个情投意合的对象,搭伙过日子,互相扶持帮助着,就算是天伦之乐了。”
韩林儿冷冷说:“什么意思?你要跟我搭伙吗?”
杨信笑:“韩大人真幽默。”
杨信挺喜欢韩林儿这人,爱同他搭话,无奈韩林儿总是不冷不热。杨信脸皮极厚,晓得他不喜欢自己,也假装不知,只是同他套近乎,甜言蜜语。韩林儿听的耳朵生茧,心中欲呕,忧郁的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韩林儿谋思着收拾杨信,却一直不得机会。这几日杨信越发得皇后欢心了,他不晓得从哪弄来许多乱七八糟的闲书,捂着给冯凭看。韩林儿偷偷瞅过几眼,书名如《飞燕野史》、《穆天子传》、《汉武帝野史》、《昭阳野史》、《王莽传》、《阴丽华传》……又有《搜神记》、《博物志》、《笑林广记》,不是后宫艳情就是妖魔鬼怪,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圣贤书。
冯凭却有点入了迷的架势。
她看书的时候,不许人在身边,韩林儿远远的,就看她坐在案前,两手按着书面,两眼聚精会神,跟打了两个灯笼似的。一页看完了,她将指头放在舌尖舔一舔,沾了口水去翻下一页。
到了吃饭的时候,饭菜都在桌上放凉了,她也迟迟不吃。晚上都很晚了她也不睡,对着那书看的痴迷不已。
杨信不但给她找书,还自己操刀动笔,创作了一部《狐仙传》,讲某皇室遗脉的公主被人追杀流落民间,被某化成人形的男狐仙用术法搭救,带到狐狸窝成亲,结果不小心显露原型,吓跑了公主,狐仙遂开启了千里寻妻之路。此故事曲折离奇,情节起伏跌宕,全用白话口语写作,没有文言作品的晦涩难读,语言通俗易懂,代入感极强。每写完一回,皇后娘娘阅读完,即睁着两只无限期待的眼睛索要下章:“然后呢?”
杨信见皇后如此赏识,遂越加发愤图强,日更不缀,将这故事写的似狗肠子般臭长,勾的皇后日日悬心。
看到下三路的情节,她就情不自禁地面红耳热。不能坐着了,要换个躺着的姿势,面向床内,营造出一种私密封闭的环境,背着人悄悄品读。杨信晓得她少女春心,一定要把那男女□□写的缠绵悱恻,春光摇曳,篇幅极长,必定要看得人面红心跳,衔着手帕儿,两腿夹紧。
怪异
冯凭问杨信:“本宫真的有那么木讷吗?”
杨信闻之讶然:“谁人胡说。娘娘如此心灵聪慧,哪里木讷了。”
冯凭赧然:“皇上说的。本宫也觉得自己有点木讷,这么多年,皇上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虽然待我很好,立我为后,然而不过是惦念旧日情谊,其实私情上,并没有太垂青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