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她忘了马桶底下有草木灰……其实她一直对不便之人怎么如厕很好奇,但这种事儿又不能t着脸请教内行……所以她还是贼心不死,在得知了身世真相之后经历了最初的彷徨,慢慢就接受了不是亲兄妹的事实。既然不是亲兄妹,那偷偷揣测一点别的,应该不会招雷劈吧?他终于从垂帘后头的暗阁里出来了,淡漠的一副神情,大概不这样,脸上就绷不住。慢慢挪着步子到脸盆架子前盥手,慢慢摘下手巾擦了擦。等擦完再回身,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她,尴尬顿时又扩张数倍,像他这种鲜少脸红的人也不由面红耳赤。在她惊叹式的大喊一声“您别害臊,我不会笑话您”的之后,她又掏出了怀里的药瓶冲他晃了晃,“您该换药了。”他踅身在圈椅里坐下来,“就这么换吧。”天下要是再有人说梁遇是金玉做的,吃不得苦,她可要狠狠啐他一脸了。能有几个人肩胛伤成那样,月徊目瞪口呆,掌印不是一个万事从长计议的人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性急?这就去睡,带着任务去睡,睡醒了就得答复他,这是什么好主意!“可我这会儿睡不着,您得容我再琢磨琢磨。”她说着,手上没有停顿,替他上了药,重又覆上干净的棉布,然后尽量伸长臂展环过他肩背包扎,黄铜镜里照出的倒影,像在拥抱。梁遇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道:“果真是我太沉不住气了……好,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慢慢琢磨,在抵达广州之前,你给我个准信儿。”简直像在谈生意,月徊无措地掖着手道:“那我没琢磨明白之前,您还认我这个妹妹吗?”梁遇说认,“就算你不答应,你也是我妹妹。”只是这份亲情终究是打了折扣,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换完药,包扎完了伤口,他扬声叫来人,一向贴身伺候他的内侍进来,一重中衣一重曳撒替他穿好。最后束上鸾带,戴上了网巾乌纱,他又变成那个不可攀摘的掌印,也不多说一句,举步朝外面甲板上去了。昨夜一场风暴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从十二团营里选拔出来的精锐,不曾想没死在战场上,竟在一场风暴中送了命。他一向惜才,损兵折将自然痛心,所以顾不得自己的伤,就算拖着病体也要出去亲眼看一看。秦九安见了忙上来接应,切切道:“老祖宗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出来了?”梁遇没有应,眯眼看着下方海面上飘浮的鹰船,舱面上并排放着八具尸首,那些溺死的人生前挣扎求生过,时候一长肢体僵硬了,最后那一瞬的动作被保存下来,不易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