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任数年乃至十数载,实为权臣,天子也要多加猜疑。”
在亲哥面前,在这私下里,杨廷仪也不怕把话说透。
“正是如此。皇权在上,这宰辅虽权重,却也太烫手。”杨廷和郑重地对他说道,“莫不如做些实事,陛下心中能念着,比什么都强。”
“……我明白了。”
两人都想着这几年来的局,如今皇帝主动放一些权,焉知不是针对大明之中因新法而膨胀起来的“新党”的局?
处处体现国字,要天下官吏心中存国,那到底什么才是国?谁才是国的象征?
这总理国务大臣,万一不小心做得万民归心,那陛下还真能舍弃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天无二日,大明这第一任总理国务大臣,如今心里如何想着?
……
“闭门谢客!”
费宏头很痛,很痛。
在京城当过阁臣,知道自己去四川只是配合演戏,费家的宅子自然还在。
如今还只是候选人,其他参策也许矜持,但地方诸省乃至于南京诸官却忙不迭地来投帖拜见了。
有些事总要慢慢品味才能品味出更多来,费宏被杨廷和“偷袭”之后,终于慢慢从担任第一任总理国务大臣的激动和兴奋中冷静下来。
上当了啊!
怎么平衡好国务六臣、剩余“旧党”与新法的利益关系,这些都是小事,慢慢做嘛。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总理国务大臣对于君权的侵蚀。
天子仍在、年轻而聪颖、皇权稳固,如今他主动释放了部分政务权力,这总理国务大臣越琢磨越觉得像个背锅的管家。
财计、民生、文教、内贼、外敌……以后但凡有一件事出了问题,都有了一个明确的最高责任人。
以前阁臣还只是通过票拟建议一些处置方案,名义上也都是集体意见,以后总理国务大臣却绕不开了——朱批都没有,不都是你这个宰相的决断吗?
做不好,尸位素餐,遗臭万年。
做得好,那你不就相当于半个天子?
费宏最纠结的,是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今实质上,其实内阁首辅也相当于宰辅了。皇帝若是想轻松点,无非关照一下御书房和司礼监,对内阁在准备放权的诸多政务上不朱批驳回便可。
真要让大明走向君臣共治吗?
这里面,涉及到臣子群体对自身安全保障的关切——宋代好歹还有个所谓“终宋一朝不杀士大夫”的祖训,大明呢?
况且祖训算啥?太祖老人家不是明说了吗,有再议设宰辅一事的就砍了。
现在没人能砍了天子。
但天子能砍了这总理国务大臣。
费宏没什么别的办法,哪怕是做样子,他也开始连夜写着辞表。
首先坚决不能乐呵呵地就往那个位置坐,皇帝总要表露一下真实的想法、给点保障才行。
对这个官位而言,参策那所谓“三大特权”真不够看。
朝参官和京城士绅仍旧只知道三大殿改名了,马上要召开扩大的国策会议。
他们并不知道在这国策会议之前的“筹备会议”上,其实已经以讨论草略的名义先决定了诸多大事。那国策殿内有份与会的人,都如同以前的参策一般,被要求了暂时保密。
不保密?胡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