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探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家伙。好家伙。我不由得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而恰在这时姬宣清醒过来,他枕在我腿上,睁开眼,语气有些迷离地说:“怎么了?”“你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收回手,“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受伤,才说要和你一起去对付那批刺客,你以为自己是多强健的身体,经得起这么高强度消耗?”说着,我声调不受控制抬高了,仗着石老陈奕等人远在天边,我的气焰可谓前所未有的嚣张,换平时早就被姬宣一个扫过来的眼神给当场镇压下去,但他这会儿意识不清醒,被我吼了,就显得很懵,眼睛湿润地望着我。等他醒过神,便也抬起手贴了贴自己的额角,姬宣迟钝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这不算什么……别乱来,你想做什么。”“我做什么,带你找个地儿看大夫啊!”我要把他往肩上搬,却被姬宣一只手抵在下颔,软绵绵地把我推开了,他胸膛起伏,语气疲倦地道:“用不着,我这只是有点累,累了就会这样……”“好啊,还学会讳疾忌医了,我就说石老太惯着你了……来,到我背上,我背着你走。”阿药是爱嚷嚷,爱折腾,对他而言要么生,要么死,两者之间不存在其他答案,但姬宣则是固执到底,一面求生,一面寻死,永远在徘徊,永远在自我折磨。就像现在,明明他烧得吐息都滚烫,但还是坚持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用不着你担心,我上衣里备有药,把它给我。”我依言照做,姬宣把那成分来源皆不明的药丸囫囵吞了,又倒下去,我僵坐在边上,半晌,方慢慢抚摸着他那头浓黑的长发。我轻声说:“你怎么这么犟呢……让我帮你一把不好吗?”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但就在我准备起身走开时,我听见他说:“不好。”“……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姬宣哑着嗓子道,“我不喜欢你去帮别人。”我感觉心脏微妙地缩了一下,我还是说:“为什么。”这次他就不说话了。狼嚎响起,一声比一声逼近,我想起姬宣说过他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狼群,便取过剑往山洞出口去,身前是雪山无边的黑夜,身后则是一隅安宁的桃花源,寒风又起,我走出来,平静地站在被火光照亮的雪地。不远处的林子里,数双幽绿的眼眸与我对视,充满威吓意味的低沉嚎声藏在不同方向上,我便拔出剑,又向前迈了一步。我说:“以前在黑风岭,为了把寨子建起来,我跟熊大他们也是上山打了好几回猎,但黑风岭没有狼,也没有老虎,所以我们还算轻松……”与我对峙的灰狼看体型应是这群的头领,在我上前后,它也走出藏身之处,长长的粗壮的尾巴垂在身后,它朝我发出进攻在即的咆哮。“……回去吧,我知道你们很饿,不远的地方有很多尸体,你们可以拿那个充饥。”我这纯属对牛弹琴对狼念经,头狼咧嘴,两颗尖锐的獠牙锋利,咬穿人的脖颈不在话下,它失去耐心,冲着我猛的扑了上来!这也不怪它不懂得趋利避害,我区别于谢澄那样的绝世高手,不存在能震撼狼群的凛然气场,一看就是送菜的弱鸡,但这也不是我莫名其妙死在这里的理由。它该听劝的。我蹲下来,两只手握着头狼失去力气的吻部随意开合,它想咬断我的脖子,却被我先一步划开了厚重皮毛下的动脉,当大片鲜血溅出来的那一刻,狼群散开的脚步此起彼伏,我便知道它们放弃了这次捕猎。我和头狼不肯闭上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姬宣还担心我处理那头小鹿会把衣服弄脏,这下我和他谁也不会嫌弃谁了。“笨狗。”
我用雪洗了洗手,顺便把剑也擦干净,回过身,发现姬宣就站在那儿,手里也提着剑,茫茫雪色显得他既苍白又飘逸,他身形微晃,突兀地咳嗽两声,一言不发拖着脚步往里去了。等我打理好自己回山洞,姬宣已经躺回草堆了,我盘腿坐他边上,他也装作听不见。“没有我,你就得一个人面对狼群了。”“你认为我应付不了?”“……”我说,“为什么不喜欢我去帮别人。”姬宣把脑袋往山壁上靠了靠,只留个不通情理的背影给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喃喃说:“就是不喜欢。”我温和地道:“那我不帮别人,只帮你呢?只帮你,这样可以吗?”“不可以,不要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呢,不准我帮别人,也不准我帮你,那我还能做什么?”他憋着气不理我,身形越发蜷缩,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你帮你自己就好了。”“什么?”姬宣说:“我一直……都只想让你帮自己,让你、只考虑你自己……只做你自己。”他说吃了药会好很多,但他的烧还是没退,我摸了摸他的脸,姬宣终于把头侧过来,依偎着我的掌心。他眼眸里映出火光,映出雪色,也映出那一张无喜无悲的面具。“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他如是说道。我看着他,良久才说:“姬宣。”“姬宣。”“你、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头狼的尸体还摆在雪地里,这是对其余在夜里觅食的野兽一种无声震慑,风雪隔绝了外界,一切都变得很遥远,而我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姬宣,哪怕姬宣只是动一动嘴唇,我也能分辨他想要传达给我的话语。他本来已经愿意靠着我了,一听这话又把脸微微偏了回去,都说人在病中格外虚弱,容易倾吐真心,可姬宣什么也没说,就和平时一样。那滴滚落的泪水也很快就没入他的鬓角,消失不见了。姬宣的烧在翌日清晨便退了,我不太放心,一路上忍不住反复确认他的情况,头几次去摸姬宣额头时,他虽不耐烦,却没有躲,到了最后一次当我又朝他伸手,姬宣便用食指指尖轻飘飘抵在了我的掌心。“没完了是吗?”“你昨夜病得那么重,我是怕你逞强……”“我从不逞强。”姬宣近乎是白了我一眼,“和某些人不一样,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总是明里暗里内涵我,这股歪斜之风必须及时遏制,绝不能助长,咱们家有一个杀人于无形的阿药就够了,可我刚挖空心思想了些回击的话,便看见姬宣把脸偏开,对着山雪不出声地微笑。我便结巴了一下:“还、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