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一下机程素然将墨镜拿下来,对她挑挑眉。
“由乔家专业接送,迦南,总有一天我这老女人会嫉妒死你。”
迦南什么都没说跟着程素然出机场,四周来往的都是乔家下属,训练有素。程素然开车穿过深圳市中心,灯红酒绿的霓虹喧嚣,程素然一边开车一边拉开车抽将文件递给迦南。
“喏,这次单子。”
迦南翻了翻,又瞧了一眼别上的照片,端掉一个赌博贩毒的窝,人命三条,信手拈来小单子,估计是仇家发来的,要么是破了道上的规矩,当地有不能来硬的,唯一的要求是干净利落。
深圳与澳门香港极近,迦南看着资料估摸一算估计他们还是和那边扯上点关系。
“本来云南那边你还得过上三个月的,乔老板发话了,那里虫多,不让你做,我全分给别人了,”程素然打着方向盘注视前方叹口气,“迦南,你该有表示了。”
迦南头靠在车窗上,车身微微震动,她手中的文件一晃一晃,她垂着眸,不知看向哪里。
能有什么表示。
十几年了,再暧昧,她能有什么表示。
男人对女人好并不一定是需要那种理由。乔立言那样的男人,间接杀人比直接杀人更为可怖也更为迷人。不晓得他现在允许了多少个国家的女人在身边。
当晚住在程素然家里,当地一处颇为有名的富家花园住宅。迦南把手提箱和随身的枪械子弹全出拆卸倒在床单上一点点清点,一边敷面膜一边给枪支做保养。卧室的吊灯镀金镶钻,明晃晃的晕黄。
程素然洗完澡擦头发坐在床边,她蹙眉看着女人穿着吊带盘腿坐在一堆零件中有些发呆,忍不住说:“两年里第一次见他,你失魂成这样,还不如不见。”
迦南反应过来恢复以往清淡神色,“你误会了。”
程素然嗤之以鼻,“死鸭子还嘴硬,我要是你这个年纪还不如狼似虎勾搭上去。”抽根烟出来夹在指尖正准备点着,打火机转眼间离了手,程素然皱皱眉,抬头正好看见迦南随手把打火机丢到床头柜上。
迦南认认真真看着程素然,小嘴巴闭得紧紧,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
“……败给你了,你以为戒烟好戒啊。”程素然扶额只好把烟盒收起来,“明天我再把窝点情报和人手数量丢给你,那地方进去之前会搜身,上头会事先派人把枪藏在卫生间里。到时候你只管把那里的头头和两个副管击毙就好,老大身边有个澳大利亚保镖你要注意,身高一米九五,你懂得,据说还是什么鬼地方的拳王。”
紧接着她一如既往嗦地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迦南把枪支护理好了,对了对准心收起来。把面膜洗干净两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睡去,程素然拉了灯,厚重的软金窗帘阻隔了窗外不夜城的光芒,房间陷入殷实黑暗的沉静中。
身旁的女人有温暖的香气,程素然软软的卷发蹭着迦南的手背,她睁了眼睛一阵,又闭上了。
做完这一份单子,接下来去哪里呢。
程素然误会了,她见到了乔立言,并不是失魂。
只是开心罢了。
她第一次见到乔立言才九岁,她还过着属于正常小孩的生活,乔立言也只是十五岁罢了,他背着老旧的军用麻布双肩包穿着t恤出现在她视野里,面容漂亮细致又苍白,完全不像个从慕尼黑集中营走出的华裔少年兵。
迦南的名字是爷爷取的。
迦南算是她这一辈中最晚出生的孩子,爷爷昵称她囡囡。作为最小的旁系女孩,父母已经不在家族里工作,也许未来她不必从事家族这些永无止尽的事业,莫家莫二爷信佛,唤她迦南,佛语中的“希望之地”。
迦南以后想,爷爷大抵是希望迦南能摆脱家族束缚去看见那真正的光明罢,可惜事与愿违。
迦南遇见乔立言因为那年的一次医疗纠纷,父亲是当地最好医院的门诊部主任,勤勤恳恳工作。那年春天一个老太太在门诊部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上滑了一跤,摔断了腿,她旁边正好立着“小心地滑”的牌子。
爸爸哭笑不得,老太太讨要医药费和生活损失费,因为医院高级,狮子开口不是一笔小数目。老太太表明不是钱的问题,是作风的问题,她有板有眼地要医院承认错误。
可这种事上头哪里肯批,一来二去渐渐僵了,听说老太太早年丧偶,女儿嫁了个极为有钱的好男人,所以她的生活自然滋润唯独不想搬过去与儿女一并住,反而在自己年代悠久的小区里和大妈每天唱歌跳舞打得火热。这腿一折,整个小区的老太太都忿忿不平过来评理。七八个老太太围着迦南爸爸在大厅里不停数落,迦南不懂,坐在服务台那里看书。
这个时候她听见带头的老太太突然叫了一声,“小言!”
她望过去,门诊部自动双开的玻璃大门打开,一个背包少年走进来。
老太太赶紧走过去,少年身形还是单薄的,上身是件纯色黑体恤□一条牛仔裤,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大双肩包。
迦南扬起小脸,她只看见少年的皮肤很白,脖子与肩膀的线条都是凌厉的,微长的头发在门诊部的天顶吊灯下散出微微金光。
5、
老太太对这个似乎刚从外面会来的少年又抱又亲的开心得不得了,满嘴叨念着“想死外婆了”“终于回来啦,国外有什么好”“赶紧好好陪外婆”之类的。
少年神情原本松散,见亲人如此开心便慢慢舒展出一个极轻的微笑来,眼眸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