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婆子媳妇,有高兴的,也有不甘的,零零落落谢了恩,依次退了出去。
秦芬看一看杨氏和秦贞娘,见两人面上都是淡淡的无奈,也不去相问,只赞红菱:“好个丫头,平日藏锋,我还当你是玉锁的师傅,谁知道你是闵嫂子嫡系的传人!”
秦贞娘先被逗笑了:“她如今一个人顶两个用,既要学碧玺的周到,也要学紫晶的威严,也真是为难她了。”
红菱听了两位姑娘的话,面上一红:“不敢当姑娘们的谬赞。”
她原是想着埋头做人的,可是自打紫晶出去,太太便一门心思地提拔她,老爷也一向拿她和腊梅一样看待,她是个有上进心的,怎么会不抓着机会拼命往上爬。
若是有出息了,便像紫晶那样嫁个主子身边得用的,或是如碧玺那样,还未出嫁就统管一干事情,这是多少丫鬟盼望的福气。
当年阴差阳错,姐姐做了妾室,她做了冯妈妈的干女儿,她心里原还有些失落的,觉得和姐姐从此主仆有别,数年来都不太亲近姐姐。
如今时移世易,姐姐坐了冷宫,她却在上房得了脸面,这中间的道理,红菱似懂非懂的。
她觉得根源大约是姐姐靠了老爷,自己却是靠着太太,可是为什么有这样的结果,她却不大想得明白,想来想去,终究不曾想透,只得放下不提。
这时受了两位主子姑娘的赞,红菱心里是有份窃喜的,偷眼看一看太太,却见太太面色淡淡,知道她是因着家事烦恼,便赶紧收敛了声气,以免搅扰了主子。
如今屋里都是心腹,杨氏便长长叹口气:“有时候真闹不明白,就是我是主子,还是那些老妈子是主子,她们聚赌闹事,我打发她们出门,还得好声好气编个由头请出去。”
她掌得中馈已有二十来年,哪里会闹不明白,不过是心生倦意而已。
秦芬听了这话却当真有些不解了,她眼里的杨氏,在秦家后宅权柄极大,前些年还有两个姨娘与她打擂台,这几年却是一家独大,说什么是什么了,哪还用得着忌惮那些婆子。
杨氏今日特地叫了两个女孩来,自然不是为了倒苦水,随口抱怨一句,便点拨女儿:“贞娘可知道,娘为什么软硬兼施地哄那些婆子出去?”
秦贞娘有些模模糊糊地明白:“因为她们劳苦功高,娘若是手段太狠,怕伤了下头人的心。”
杨氏赞许地点头,又问秦芬:“五丫头呢,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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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下之道,秦芬知道得不如杨氏母女多,她前世只是个打工仔,连个小组长也没当上就到了此处,这时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知道,我觉得五姐说的有道理。”
这几个月,杨氏发嫁了两个女儿,又往宫中去了一趟,人老了许多,这时一笑,眼尾的细纹便好似水波漾开:“贞娘说对了一半,五丫头还欠些火候。”
秦芬赧然一笑,她前世里便是个老好人,揣摩人心、凑趣逗笑等自保之道,她会,然而这些管理才能,她始终是不太擅长。
杨氏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两个女孩听:“明着看,她们是仆,我们是主,可是我们的吃穿用全是从她们手里过的,不说别的,她们起个怠慢,我们连饭也吃不上热乎的,到时候一句厨房路远,还能把她们杀头了?”
秦芬老老实实应一句:“自是不能,送饭不力也罪不至死。”
这句傻乎乎的,又逗得杨氏一笑,这个庶女纵是有些太过软和,心地良善忠厚,却是胜过旁人,在女儿身边相伴多年,也算是姐妹相得,这时对秦芬虚点一点:“五丫头说句明白话。”
秦贞娘好似懂了些:“她们到时候成心使坏,我们反而拿她们没法子了,干脆打发出去干净,娘,是不是这道理?”
杨氏赞许地看着女儿,不住点头。
秦芬这时也明白了一些,秦贞娘说的是一半,杨氏后头还准了这些人的子孙辈进府,这又是极其厉害的一招,算得上恩威并施,那些人便是想造反,想着儿孙在府里,也得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