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贵妃知道自家丈夫是个心思极深的人,说出这一句,只怕是事情不大顺利,她停住脚步,艰难地扶着紫衣坐下:“皇上,那鲁国公难道察觉到了范离去鲁州的真实意图,已起了警惕?”
皇帝三两下吃光了那块西瓜,用力长吁一口气:“范离传信来,说一出京就被人盯上了。”
昭贵妃皱起眉头:“鲁国公早就派人盯着京里了?可是,京里办事的人这么多,他们怎么知道该盯谁?”
“这还不简单,谁往鲁州方向去,便盯谁呗。”皇帝摇了摇头,抚一抚腕上拢着的那串白玉珠,“终究是朕对鲁国公心软了,念着二十几年的兄弟情义,以为他会在鲁州安守本分,谁料……”
更有甚者,说不定鲁国公是故意放出消息,调虎离山。听说城东闹贼,如今天下大治,皇城根下哪来的贼?
当真是贼,倒没什么,怕只怕鲁国公两地放火,借机生乱。
范离自传了那道信来,便音讯全无了。
皇帝自然不担心范离的忠诚,却也为这多年来出生入死的臣子感到担忧。
他此时不禁后悔,鲁国公当真造反,派兵去镇压就是了,何必顾忌什么兄弟情意,反而将范离折了进去?他顾念了兄弟情意,那鲁国公可顾念了没有?
然而这些话皇帝只在心里想一想,却不曾说给昭贵妃听,如今天大地大,在他心里也没昭贵妃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昭贵妃看一看丈夫脸色,知道他话未说尽,然而她知道丈夫的性子,不想说的话再怎么追问也不会吐口,于是也不来问,只提起个新话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我生了孩儿,便没心思照顾顼儿了,干脆送他去文华殿读书,到时候我想叫姑母家的两个孩子进来伴读。”
皇帝一口应下:“这都是小事,到时候叫那两个孩子进来就是。另外,英老国公家的小孙子和保宁候的幼子都是好的,朕相好了,到时候也叫这两个孩子进来。”
寻常的皇子,哪用得着这许多伴读,昭贵妃心里有数,虽然受了丈夫多年宠爱,这时却仍然心中大动,想了一想,慢慢说出一句:“皇上,还求您少宠爱顼儿一些吧,臣妾怕他受不起。”
皇帝轻轻握一握昭贵妃的手:“咱们的孩子,福气大着呢,这些宠爱怎么会受不起?”
他说了这句,眼里忽然闪过一丝不悦,道:“是不是太后又和你说什么了?还是皇后?”
昭贵妃只是摇头,脸上还是平时那平和的模样,紫衣在边上原是个木偶泥胎,这时却突然跪倒在地:“皇上,娘娘她委屈啊!”
“你给我好好地说,谁给昭贵妃委屈受了?”
“是……是几位嫔主子,她们说娘娘如今不能服侍皇上,还成日地……那个……皇上,霸着皇上在华阳宫不放……还说娘娘如今风华已逝,后头总有新人要入宫……”
紫衣还算聪明,并没带上皇后和许淑妃等高位的妃嫔,皇帝起先不过是静静听着,待听见最后一句,忽地沉下脸来:“放肆!”
昭贵妃连忙扶着肚子跪下:“臣妾约束婢女无方,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放缓了神色,亲手搀了昭贵妃起来:“好了,朕又不是怪你,你急着请罪做什么?你消食也消好了,这便好好午睡,勿要动气伤了身子,可知道?”
昭贵妃艰难地起身,柔顺地应下,目送皇帝出去了。
待皇帝的仪仗走远,昭贵妃转头,轻声称赞紫衣:“方才你做得很好,话说得齐全,意思委婉却又透彻。”
话不必说尽,后头的详情,皇帝自然会去问进良,进良对皇帝最是忠心,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昭贵妃自己,何必上赶着做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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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低头应了,好半晌后才问一声:“娘娘,皇上为什么前头没生气,后头却生了大气?”
昭贵妃面上不辨喜怒,轻声道:“妻妾争风,不过都是小处,宫墙内外勾连,这才是大忌。下头官员选了美人要献上来的事,还是姑太太偶尔说起闲话我才知道,皇后的娘家远在几百里外,她又从哪里知道这些事?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好了,扶我午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