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营的兵马都有调动的迹象,恐怕要出大乱子。时机已到,皇上赶快下令吧。”
拓拔叡冷笑道:“有朕在此,朕看谁敢跟着他作乱。传朕的旨意,东平王谋反,夺其兵符,所属军队一律不得调动,各军即刻返回营地,听候朝廷的命令。所参与谋反者,东平王及其党羽立刻逮捕归案。”他拿起白帛,即刻写好了令旨,丢给案下:“立刻去办吧。”
“是。”
冯凭端了一盏参茶来,给他放在案边,抚着肩膀宽慰道:“皇上不要太生气了,为这等人气坏了身体不值。”
拓拔叡站了起来,仰头望了望宝殿顶上的花纹图案,心中烦乱,为什么总要到这一步呢。明知道会是这结果,还是觉得很烦躁很生气。这些人为什么不肯老实,朕宽宏大量他们不识趣,非要砍他们的脑袋诛他们的九族他们才肯认。真的是烦透了,真是恶心透了。
冯凭只得搂着他安慰:“只是那些无父无君的狂徒,野蛮穷凶之辈才能做出谋逆之事。皇上是有道明君,满朝还有天下人都是拥戴敬畏皇上的。东平王谋反,没人会支持他,这不正说明皇上得人心吗?皇上只等着听好消息吧。”
拓拔叡头抵着她额头:“哎。”
困兽
杨信同乙浑正说着话,突然有人大步冲进来,惊叫道:“乙浑大人!出事了!”
杨信连忙卷了纸笔,乙浑见是东平王府左长史孙彦。孙彦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乙浑直觉猜到什么,心里一记咯噔,防备顿生。他抬眼意味深长和杨信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向来者,关切问道:“出了什么事?”
孙彦说:“东平王谋反,皇上命人逮捕其同党。现在禁卫军全城搜捕,出大事了啊!”
杨信眸子一暗。乙浑骤然明白,东平王谋反,他是绝未参与此事的,且毫不知情。然而平日和东平王府关系颇深,这孙彦就是东平王的亲信,且是他表妹夫……眼下孙彦却急兔子乱蹿找到他头上来。他心中一动,面上一如往常:“你先在此稍侯,我去后面取个东西来。”
孙彦忙道:“好,好。”乙浑去往帷幕后,不一会出来了,孙彦道:“你取了什么东西。”乙浑手中的剑刺穿了他的腹部,血喷涌出来。
“你……”孙彦带血的手指着他。
“谁让你这个当口来找我。我要是收留你,成了窝藏嫌犯,我可担不起这罪名。我要是揭发你或不帮你吧,你怀恨在心回头少不得咬我一口。我也很为难啊,我也拖家带口。大义灭亲,兄弟体谅一下吧。”
乙浑拔了剑出,好言道:“回头禁卫军的人来,我就说你赤胆忠心,知道东平王谋反,特意来向我告密,结果人被害。如此少连累妻儿,如何?”
孙彦倒地,杨信怔了半晌,一个跳起来,忙道:“这里就交给乙浑大人自己处置吧,此地不宜久留,我现在要出城去了。先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乙浑说:“你跑什么,这件事跟你又无关系,你又没参与谋反。”
杨信道:“废话。我当然没参与谋反,不过我和东平王过从甚密,平日得罪的人又多,讲不定有谁趁机咬我一口的,那我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你这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乙浑讶道:“怎么变得如此胆小。”
杨信说:“性命要紧。我不像大人你是官贵,我只是一平头百姓。”
乙浑说:“那你现在怎么出城?禁卫军在抓人,肯定封锁城门。”
杨信说:“城门我有认识的人。告辞了。”
这可真是晦气了。
好不容易在乙浑大人身边立稳一点根,结果又被这点小事撵的匆匆逃京。然而杨信心中不失落,也并未因此乱了方寸,他自有筹谋打算。他是不承认失败的人,只是避避风头罢了。
他出了城,直奔青州而去。
那是夜里,他坐在马车中,忽然揭开车帘,看到一轮洁白的明月在云雾中穿行。他想起自己已经年过而立,却无妻无子,还在辛苦奔波,顿时就生出一种惆怅来。脑子里恍惚想起那人。
他为了接近她而破釜沉舟,结果釜破了舟沉了,却没能打胜仗。
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既已一无所有,那么便只好继续折腾下去吧,生命不息,折腾不止。总之,他不能闲着,一旦闲着,他就感觉这辈子完了,没有救了,看到头了。不能,还是要折腾。哪怕折腾的掉脑袋,也比没有希望的活着好。他心里隐隐期待着能再次回到她身边。尽管她兴许早已经忘了他了,不过正好给她个大惊喜呢。
他不能落魄的像条狗被她找回,他要做成大事。他要告诉她,他是有价值的。
□□六年春,拓拔叡的均田新政遭到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对。太后之死,紧接着东平王谋反,朝中接二连三的动荡。一个叫的李桓的地方太守,上了一道奏折,大肆挞伐,揭露均田的弊政。
“各州丈田,务加额为功。以小弓尺清丈,同样的一亩地,用小弓丈量则增加三分数。更有甚者,将宅地,坟地也计入田亩,三分又变五分。地方官员以此虚额向朝廷邀功,朝廷则以此虚额向百姓征纳赋税。更有州郡,均田官与地方长官相互勾结,借机贪污受贿,残害百姓。本是惠民之策,却变成遗毒无穷的害民之策。”
“上位者揽权贪功,下位者阿谀逢迎。今天说一万亩,明天说十万亩,只图政绩,枉顾百姓死活。这样的恶政若再不废除,天下不宁。”甚至说出“天子欲成秦皇汉武之业,践饥民为道,穷千室而富一家。只怕累年之后,户户皆成空牖,遍地皆是丘冢。”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