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琅说:“小弟自然没有这么多家财,不过只要大王想要,咱们大魏的皇帝陛下有什么不能赏赐的呢?不说黄金和牛羊,就是列土封疆,凭大王的身份,也是轻而易举的。至于圣上,太武皇帝诚然武功显赫,不过今上治国理政有方,而今天下繁荣,四海归一,百姓也都诚心的拥戴他,一个武功,一个文治,怎么能说今上不如先帝呢?”
吐贺真说:“这么说,这位新皇帝还挺能耐的?”
冯琅说:“我看大王在草原上待久了,不知道这中原有多大吗?除了柔然人,鲜卑人,整个中原,大半都是汉人的老百姓。只靠打仗的征服能维持多久呢,皇上需要的是让四海之内的百姓都归附。大王住惯了这简陋的帐篷,没有去看看汉人的房屋精舍是多么华美,大王吃惯了腥膻,没有去尝尝中原的美食是怎样丰富美味。大王只盯着这一块小小的草原,养一群牛羊,既种不出蔬菜粮食,又织不出精美的布匹丝绸。恕小弟直言,大王坐井观天,太过短视,中原的土地和财富,可比这草原广袤辽阔多了啊。”
吐贺真说:“这些都太远了。我不需要种粮食,也不需要织布,我想要粮食和丝绸,去打劫你们就是了,费那个劲干什么?你见过哪个胡儿去学种地学织布了?胡儿只管骑马打仗。”
冯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野蛮人就是野蛮人。嘴上还是热情地说:“劫掠的始终是小贼,大王需要谋长久。大王若是肯降,聚齐众部众投降大魏,皇上肯定会任大王为一州刺史,绝不剥夺大王在部帐中地位和名分,还会赐大王黄金美酒。”
吐贺真说:“你说的有道理,拓拔皇帝此次出征带了多少人?拓拔皇帝接下来准备怎么用兵?”
冯琅说:“大王这问的有点直白了啊。”
吐贺真呵呵一笑:“贤弟跟我见外,我却不拿贤弟当外人。我跟你说吧,你今天来的正巧,我想引诱魏军渡河,正愁找不着法子。现在,我打算把贤弟和外面两位使者的头一并斩下来,送给魏国皇帝。你是魏国皇帝的妻舅,他看到了,一定会气的出兵的。”
冯琅吓的脸色煞白,瞬间就站了起来,严肃道:“大王,千万不可啊!”
吐贺真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有何不可,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两个武士立刻上前,按着膀子把冯琅给拿下了。冯琅吓的直要尿裤子,不住地说道:“大王,万万不可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这一条小命不算什么,可大王若真杀了我,来日双方再无求和的机会了啊!大王千万三思啊!”
吐贺真暴怒,一口啐到他脸上:“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算个狗屁的使者!当初我收留你,跟你拜把子,还把亲妹子嫁给你,你现在人模狗样了来跟我装,装你娘的x,我□□姥姥!把他给我绑起来!”
眨眼工夫内,冯琅被五花大绑。他忙不迭地抬肩膀擦脸上唾沫,刚一擦完,吐贺真又啐了他一口,啐的他闭着眼睛直打颤,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终于想起当年是为什么一定要逃跑了,实在是眼前这位太他娘的粗鲁,还有他那个妹子,也是成天跟个母夜叉似的。天天跟这种人呆一块,谁受得了啊!
吐贺真骂到他脸上:“怎么了?嫌本大王的唾沫星子脏啊?”
外面魏军随行的使者感觉到不对劲,里面一直没传出话来,当心出事遂要求入帐,一个主事模样的人出来,向他们说道:“你们的使者被我们大王扣下了,你们赶紧滚吧,否则砍了你们的脑袋。”
魏军的随使连滚带爬,飞快地滚了。
冯琅被捆的粽子似的,跪在地上被吐贺真的唾沫星子喷了一下午,一会扭了脸往肩膀上去擦唾沫,一会抬头解释求情:“大王,有话好好说啊。”
吐贺真一把把他提起来:“我不处置你,我让你见见你老婆儿子,我看她怎么处置你!”
吐贺真让人去请叱目莲,叱目莲得到消息,飞快地赶来了。这对十多年没见的夫妻,乍一见面,互相都给吓了一跳。冯琅晓得他娘子剽悍,不过那叱目莲十多年前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相貌美丽可爱,纵然凶狠了些,也还是让人动心留恋的,所以他回到魏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还对她日思夜想,觉得愧疚。而且分隔越久,越忘了她的坏,记得她的好,几乎要成心上一颗朱砂痣了。结果哪晓得叱目莲这十多年来老了许多,那浓眉大眼,少女时期还美丽可爱的紧,怎么越看越像个男人了。原来丰润明艳的脸颊消瘦下去,衬着阳刚气十足的眉锋唇角,加上身材本就有些高大,简直比自己还爷们。冯琅认出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爱妻,顿时受了大惊吓。
而冯琅国舅爷这些年养尊处优,相貌不但没见老,反而因为胖了许多,几乎有点白皙丰润了。叱目莲记得自己丈夫当年那是相当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一把小细腰可迷人,怎么十年不见胖成这幅德行,腰比自己都粗,奶子比自己都大,偏偏还是个文文雅雅的做派,越看越像个老娘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时受了大惊吓,她连发火都忘了。
两夫妻你看我我看你,都感觉对方惨不忍睹。分别表情沉重地别过了脸和低下了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两人都没预料到自己十年的相思如此惨不忍睹,都深沉地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是夜,帐中,叱目莲带冯琅看躺在襁褓中的婴儿。小婴儿挥舞着小手咯咯的笑着,冯琅看的潸然泪下,一阵悲从中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做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