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不胜欢喜。
杨信其人有特别才能,他能保持和人绵绵不绝的聊天,而且所聊的内容绝不重复。这是个很难得的本事,不是人人都能随便跟谁搭的上话,都聊的开的,尤其是跟皇后娘娘。冯凭同他闲聊了半天,结论是这人不算讨人厌。
虽然满嘴阿谀奉承就是了。不过怎么说呢,可能模样比较讨巧,人比较会说,因此听者还能感到舒心愉悦。
过了几日,冯凭到永寿宫,太后问道:“杨信这小子在你那儿?”
冯凭笑道:“是。”
常太后问:“这人怎么样?”
冯凭说:“人不错,模样标准,性子也好,太后想要他吗?”
太后笑:“还是你留着吧,我要来也没用,我这宫里不缺这么个人。”
冯凭笑着,她晓得太后的心思,对杨信还是有点意思的,只是因为丢了脸才那什么,冯凭也就没再说。婆媳俩说着闲话,那时苏叱罗一脸愁苦地抱着哇哇大哭的拓拔泓来,求太后支招。
“太子早上起来就在哭啊,怎么哄都停不住。”
太后看到婴儿十分高兴,拍拍手笑说:“哦,乖,不哭不哭。”把拓拔泓接了过去,说:“这孩子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特别爱哭,几个人都哄不住他,也不晓得是饿了还是要睡觉。”
冯凭关切道:“是不是生病了?”
常太后摸了摸婴儿的额头,身上不烫。常太后说:“我看了,不拉肚子,也不发烧,可能就是爱哭吧。”
常太后抱着拓拔泓,冯凭拿手指去逗孩子小手,常太后笑说:“你认得李益吗?你觉得李益这个人怎么样?”
冯凭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就想起了前不久李益建议太子由常太后抚养的事。冯凭笑说:“这人倒不太熟,不过听说李令是君子直臣,为人也颇有才华,先前是南安王的王傅呢。我看皇上也挺赏识他的,这人有学问,来日让他给泓儿做太子傅,太后以为如何?”
常太后道:“你说的有理,这个职位,李益可以胜任。听说他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皆长。先帝当年还曾打算过让他给皇上做皇子傅。”
常太后向拓拔叡提起此事,拓拔叡竟允了,遂擢李益为太子傅。
这事完了,李延春向常太后感慨说:“皇后年纪不大,然而识大体,心胸广阔,晓得为人考虑。不记小仇不较锱铢,风格沉稳大气,倒有几分当年惠太后的气量,也像太后年轻时。”
太后笑:“她比老身呢?”
李延春忙道:“皇后一言一行都学着太后,有太后影子。不过到底年纪还轻……”
太后笑过罢了。
冯凭每日,要么就是陪太后,要么就是在殿中对着杨信,久了也实在有点腻,她的心思并不在李益或者杨信身上——拓拔叡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来崇政殿了。
说吵架了,也没有。说闹不和,也没什么不和,但是双方关系都冷了下来。自从李夫人死的前夜,在太后宫中说了那一场话之后,拓拔叡就再也没跟她说过话。
好像是陷入了僵局。
他最近没有宠爱什么妃嫔,几乎日日都待在太华殿,足不出殿,坐月子似的。对外说是病了,不过实际上没有找御医问过病,朝廷的奏折还是送到他宫里的,朝廷事物处理也没有耽搁。
冯凭没有去找过他。
他想见她,会自己过来的。他若不想见她,自己去了也是招人嫌弃。崇政殿离太华殿这样近,他每天做什么,见了谁,吃什么她都能知道。拓拔叡对她恐怕也一样,事无巨细,都进耳里。一墙之隔,他不来,只能是不想来。
韩林儿的烦恼
那是一个寻常午后,韩林儿走进崇政殿,冯凭正用了午膳,躺在锦榻上小憩。
殿中生着炭盆,十分暖和。她穿着杏红的缎面袄儿,葱绿百褶裙子,手里挽着一条白色绣梅花的丝绸帕子。一只手持帕掩口不住打哈欠,她一条腿微微蜷着,搭着另一条腿,配合着微侧的姿势,将身体摆成一道优美的曲形。
冬天的衣裳有点厚,然而还是看的到腰肢那一截细细地凹进去,臀腿凸出来。
这个姿势很撩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顺着她单薄的肩膀往下,一直抚摸下去,感受那曲线的起伏,嗅取那肌肤的芬芳。
韩林儿是能感觉到她的美的。她的美,像颜色洁白的花朵,干净清纯。然而清纯也有清纯的诱惑,比如杨信,此时跪在她身边,双手捏着她肩膀,鼻嗅着她衣裳肤发的芬芳,就恨不得投到她身上去。他两只手捏的极慢,不像是在服侍主子,倒像是在自己享受了。
那画面落在韩林儿眼里,不知怎么,非常扎眼睛,非常不适。
他是个有理智的人,在宫中呆的有些年头了,职位不低,算是老资格,受敬重的宦官。端着架子,拿着身份,做惯了这种性情,心中的喜怒懊恼不会流露在面上。所以他见到杨信,心里皱眉头,表面还是一团和气,上前禀事。
他的日常工作主要是上传下达,总管一宫中大小事务,兼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替皇后打探各宫的消息。韩林儿上前禀说:“太后说,晚上要办一个小宴,邀众人聚,让娘娘这里安排。”
冯凭点点头,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杨信方才已经告诉我了,你询问一下太后的要求,就去办吧。”
韩林儿一脸惊讶,顿时感觉有话要说,然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杨信这时候,就像配合着皇后的话似的,笑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表情仿佛在说:这事我已经告诉皇后啦,你不用再说啦,去办事去吧。我很信任看好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