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宁倒绕着房间来来回回转了好半天,连楼道也看了个遍,下了楼就跟她爹说,“这就叫楼房?”
陈庚望点点头,按着打听好的路要带着这一家子转一转北原,也算没有?白来。
头一趟先是把这个学校南北两边走了一遍,这一个学校就有?他们一个陈家沟大了,几亩地大的礼雅大厅,一栋致知楼瞧着比他们乡里都?气派,可教他们这乡下来的人开了眼。
宋慧娟跟着了走一遍,才知道原来这些高楼大厦这时候就有?了,不是上辈子她隔着电视看见的,此刻就眼生生的在她面前?。
“真好,”她不免感?慨,她多?么庆幸她的孩子能来到这样的地方,有?朝一日能学成本领,自立自强,改写了命运。
此刻,相隔几百里地的明守已然学到了真本领,在他的单位用他这几年?学到的知识做贡献,也凭借他自己?的努力在南定扎了根。
陈明宁拉着她娘,跟在她爹后面,“娘,咱等会儿去博物?馆瞧瞧罢。”
“成,”宋慧娟不知道博物?馆又是个啥,可她去看看也不妨事,或许这是她这辈子出过最远的一趟门了。
逛了一整天,也只有?一天的时间,陈庚望买的夜里的火车,三天后明实和明宁回去就要开学了。
晚上一家人在外?头找了个店,这也是他们一家人头一回在外?头吃顿正经的饭,早上那顿早饭是他们比着在北关吃的好,更多?的是新鲜,他们没喝过这么多?花样的粥。
这顿晚饭更是一场离别饭,吃过饭宋慧娟把明安送上了楼,眼看着她拐过了楼梯口,宋慧娟才从门边走出去,瞧见站在树下等着她的那爷仨,宋慧娟不禁抬起头往楼上看去。
而此时刚拐过楼梯口的陈明宁正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人,亲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在昏暗的灯光下,陈明宁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娘从不肯把人送到村口,送的越多?越久,心里就越舍不得。
匆匆来,匆匆去。
宋慧娟抱着疲累的小明宁坐在汽车上,瞧着早上还觉得陌生的地方消失在身后,连同?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一起留在了这里。
夜色昏暗,树叶斑驳,打在人脸上的光也是如此,宋慧娟偏过头,抹去了眼角的泪,不使它落到面上,惊醒了怀里的人。
夜里的火车,人仍旧不少,站台上的风吹在脸上也不嫌冷,身上的单褂子被吹出了风形。
回去的路上比不上来时热闹,那时满心欢喜期盼着见见外?头的世面,可这世面搅乱了人心,回家的时间便觉得难熬了。
陈明宁也不扒着窗户瞧了,歪在她娘怀里有?劲儿没处使,就缠着人腻腻歪歪,“娘,我回去了也努力学习,以后也跟大姐一样考大学。”
“成,”宋慧娟的心还是定不下来,“娘也盼着你好好学习,以后有?了出息也带娘出来看看。”
“诶,”陈明宁揪着自己?的小辫子东扯西扯,“娘,回去了……”
这一年,不仅明安考上了学,连宋浦为也终于有了孩子,去年年底成了家,折腾这么些年,连宋浦华的孩子都会跑了,他这个作二伯的人才定下来。
女方是宋浦华结婚那年跟着他跑回来的小姑娘,两人差了那么多,宋慧娟本以为就此作罢,但没想到俩人还是有缘分的,兜兜转转还是一家人。
那边三个弟兄都成了家,宋慧娟操的心也并不随之减少,家中?的老父亲她还惦念着,今年刚参加工作的明守她也放不下,年关这半个月陈家不知来了多少媒人,一个个都是来给她大儿说亲事的。
但宋慧娟不知她那大儿的想法,也不好私自就给他应承下来,看了眼站在草棚子底下喂牲畜的陈庚望,宋慧娟只推脱道?,“等过些日子明守回来再说,这事也得?问问他。”
人走?后,宋慧娟擀着面团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直到这时,宋慧娟才恍然?发觉,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今年她已经满了四十,连陈庚望也过了四十六,若是按着上辈子,明守这个年岁正是托人说亲的好时候,等过两年定了亲事就能迎新媳妇进?门了。
打草棚子底下推门进?来的陈庚望见锅里的水都开了,这妇人竟丝毫没注意到,便皱起了眉头,掀开锅盖便问,“下不下?”
宋慧娟被他一问才回过神来,忙站起身?看了看锅,忙把擀好的面来回折叠几?下,拿着刀几?下就切成了粗细均匀的面条,来不及放在锅排上,拿起来就撒在了锅里,一手?使着筷子拨几?下,以防面条黏在一起。
坐在灶下的陈庚望见她不再手?忙脚乱,才问道?,“富征家里来说啥了?”
“还是明守的亲事,”宋慧娟站在灶前,放了菜,重新合上锅盖。
陈庚望拿着烧火棍翻了翻灶里的柴火,下了定论,“这事不急,才工作半年,啥名?堂都没折腾出来哩。”
“诶,”宋慧娟点点头,她有些感慨,“看着明宁总觉得?日子过得?慢,仔细一算明守都该成家了,又不知道?怎么过得?这么快?”
陈庚望抬头看着站在灶前不知望向?何方的妇人,她那面上不知何时也生出了皱纹,她又陪着自己?过了二十一年了,还剩下十五年……
到了年关,明守和明安都赶回来过年,才到家一天,宋慧娟还没找个时候问他,陈明宁就一路小跑回来跟她说,“刚才秀莲嫂子问大哥成家有没有啥要求?”
“大哥咋说的?”站在灶前拿着勺子搅汤的陈明安立刻回过头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