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娘醒得很晚。
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居然没有人催她起床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床帏里空荡荡的。
她还以为温苓早起去炊饭酿酒了。
直到她懒洋洋披衣在肩,走出床帐,才注意到桌上有一纸红笺。
……是一封和离书。
“仙凡殊途,一别两宽。”
小五(一)
巳娘愣了须臾,第一时就想出门去找。
可没走两步,脚下便迟疑了。
她很快便想起,昨夜温苓追着不放的问话:“仙祖,我什么时候能睡你呀?”
——很难猜不到,就是为着天谴咒的事了。
她猜思,苏槿定是从哪儿听知了天谴咒的事,又在临终前告诉了温苓。小徒孙为此赌气,才趁夜不告而别。
巳娘揉搓着那张和离书,远山眉拧的跟手里的纸一般皱。
……那个绑天婚的诅咒,原是她最烦、最怕也最不愿想及的魔劫。
毕竟,对一个风流成性的老妖精,“永生永世”是再沉重不过的赌注。
一旦绑了天婚,就是千千万万年都挣不出的枷锁。
她不是不爱温苓,只是不大信得过自己。
——她活了四千年。四千年太长了,长到历历人间无数色相,都在无间的岁月里磨成了虚妄,长到她压根不再相信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她坚信,只有短命的凡人才会羡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而寿与天齐的常仙祖宗,反倒最怕这“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被困住的“永远”,对她而言无异于死亡。
所以,对这个天谴咒,她从来除了头疼,就只能逃一时算一时。
……却没想到,这一次还是没能逃掉。
甚至于,小徒孙还为此抛弃了她。
巳娘心里既烦乱,又委屈。
不知所措的她,又一次自大地选择了逃避。
她撕掉那张和离书,妄想温苓只是一时淘气,不出三天定会回客栈来找她。
她心想三天已是足够宽限,若是小徒孙及时回心转意,她还愿意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倘若三天之内,她还等不到她……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业城,扶苏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