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愣着,我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来到了石像脚下。
我才开始好奇,这样一个绝色佳人,为什么会孑然一身,出现在深山破庙里。
然后,我便看她的手摸到腰间,摘下一串玉石锒铛的吊坠儿来。
吊坠的那一端,是一枚雪白描红的蚌壳。
我感到那枚蚌壳里,藏着一缕缕沉睡的魂息。
——那是,另一个女人的三魂七魄。
接着,我看到她用掌心含着那枚蚌壳,那副深情,犹如在紧拥她的至爱。
她抬起头,青丝被雨丝浇润了几缕。只见这破庙四处漏瓦,找不出一处是干燥的。
——唯独在我这石像的脚下,有那么一块不大不小的空缺,还不曾被雨淋湿。
她找见这一处,便托着那枚蚌壳,轻轻放置在石像空缺处,又垫了一层柔软的干草。
这样……那女人的魂魄,便不会被风雨惊扰了。
而她自己,则在石像的角落坐下来,守着那蚌壳里的魂魄,安安静静地淋着雨。
闭了会儿眼睛,她却又睁开了,对着那蚌壳撒娇:“夫人,我睡不着。”
她一个大活人哪里知道,蚌壳里的魂魄早不知昏了几个月,怎么可能听得见她的说话。
可她却笑笑,自顾自说:“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
她仰头张望破瓦里的夜空,喃喃道:“睡不着,我给你背四书五经罢。”
说着,她真开始背起了经文:“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
背着背着,她的眼皮子渐渐沉下去,话声越来越含糊,也就不知不觉睡熟了。
风雨小了一点,但还没有停。
我的功力终于恢复了些。悄悄变出一束束彼岸花丝,缠在石像的手臂上,伸展出一片伞荫来。
不大不小,五尺方圆,正好遮够了她的睡姿。
庙外的残雨滴滴答答,传来几声渺远的蛙鸣。
一夜逝尽。
她守护着那个女人。
我守护着她。
我还想守护她。
不止那一个晚上。
天一亮,她又上路了。
我默默跟着她一路,披星戴月,涉水跋山。
暑天我为她遮阳,寒天我为她挡风,雨天我总把阴云一推再推,等她躲好了才落下,山林里遇上豺狼虎豹,我都把它们吓得远远的。
隔三差五,会有追兵杀来。我不好伤人害命,便用小伎俩蒙了他们的眼睛。明明她就站在大道上,他们却像瞎了一样,怎么也找不见她。
她去寺庙里问还魂之法。那些和尚见我跟着,都吓得不敢接待,还警告她,她身后有恶鬼。
他们这样说,她居然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