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知道,秦贞娘如今不待见秦淑,寻常不会与她说话的,此时倒还搭了几句,显见得是瞧秦敏的面子了。
秦贞娘心高气傲,瞧不得阴谋算计,如今能与秦敏交好,自然不是因着此次不愉快的见面,而是因为从前的情分了。对这位秦家二姑娘,秦芬不由得起了些好奇。
不多时,三太太领着一大串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院子。照理,她是与老太太同住西院的,又是嫡亲的儿媳妇,本该来得最早,如今落在最后一个,竟还带得一大群奴婢,又吵吵嚷嚷一路招摇,这行事做派,也当真是叫人忍不住摇头。
如今秦芬与秦淑相处过一段时日,已知道了这世上有些人,无事也爱弄些小巧,这时见三太太行事出格,也不奇怪,秦珮却摇头咋舌:“三婶怎么来这么晚,也不怕旁人议论么?”
“这还不容易,她只说长幼有序,尊卑有道,万事不敢抢在两位嫂嫂前头,谁又能挑出毛病来?”
秦珮摸了摸鼻子:“倒也是。”忽地又道,“五姐,你瞧七妹她们的打扮,三婶也不管着些。”
秦芬看了看,秦瑢和两个妹妹,虽说不上穿红着绿,却也是花枝招展,这要是放在杨氏面前,早吃了训斥了,那位三婶,不知是什么缘故,竟也不教女儿们,当真也是奇人一位了。
秦瑢不大瞧得上秦芬,顺带着连秦珮也不搭理,领着自己的两个妹妹,去摘新开的桂花嚼着吃。
嫡出的二、四两位姑娘凑在一道说话,奴婢们凑了一拨在边上,三房三位姑娘在一处,奴婢们又围了一群在后头,秦芬和秦珮两个立在廊下,倒一时无人来管,秦芬觑着四周确实无人注意,便轻声道:“珮丫头,二姐如今,瞧着与从前好似不大一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得含糊,便是大人,也挑不出不是来,秦珮性子粗忽,听不出秦芬有意打探消息,点点头表示赞同:“那是自然,我听姨娘说过,大伯娘她呀……”
便是此时,主屋的帘子一动,大丫鬟腊梅出来,轻轻说了声“太太们请进”,大太太领先进屋,三太太装模作样上来搀扶杨氏,二人一同迈过门槛。
秦芬见三太太又来搬弄这无用的小巧,比秦淑的手段还低劣些,险些忍不住翻白眼。她虽才回老家,却已看出大太太虽端方,却并不是个软弱可欺的,杨氏又是那么个精明严厉的性子,三太太再如何,也讨不了好去,也不知那位三婶何苦要上蹿下跳的,除了显得自己拙劣,还能用什么用呢。
与秦珮一道进了屋,浓浓的药味立即扑面而来,秦芬不禁屏息一瞬,隔得片刻才习惯了那阵酸苦味,轻轻呼吸起来。
“腊梅,昨儿夜里,老太太怎么样了?”
“回大太太,老太太昨儿夜里平平顺顺的,就如同大夫说的,已慢慢好起来了。这多亏二老爷送来的那熊胆牛黄丸,奴婢在此谢过二太太。”腊梅说着,轻轻行了个福礼。
这两句话里的意味,秦珮等一干小孩子尚未体会得,秦芬却已听出来了,眼前这个腊梅,敢在主子昏睡时代为致谢,只怕也是贾母身边的鸳鸯,是个能做孟氏一半主的心腹丫鬟。
果然,杨氏虽受了这礼,口中却还谦逊两句:“这都是腊梅和忍冬你们照顾周到的缘故,那药原也只是个辅助。”
又说得几句家常,三太太便按捺不住提起了话头:“二嫂,大嫂和我这段日子都忙得人仰马翻的,你好容易回来了,总该轮到你侍疾了吧。”
这话便好似无知幼童争果子吃,直白得连秦珮都听不下去,她愣怔地抬头望着自家那位面目俏丽的三婶,仿佛是在看一个什么不体面的东西似的。
秦芬也瞧出来了,孟氏这里,夜间还是丫鬟们照应服侍,大约白天才需要主子们来侍疾。再有,太太、少奶奶和姑娘们侍疾,哪用得上做擦身洗脸这些脏活,端个茶送个水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