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心里也有些打鼓,正要派人再出去寻张妈妈,却听得小丫鬟报一声“张妈妈回来了”。
夫妇二人齐齐站起身来,迎到门口,见张妈妈脚步飞快,面上神情有异,秦览忍不住问一声:“杨妃娘娘是不是为难了?”
张妈妈赶得甚急,一时收不住脚步,险些在门槛上绊个跤,人未站定,便气喘吁吁地道:“奴婢递了信进青莲居,后头再没回音出来,又三番两次请那里的姑娘再传话,等了大半天,也未曾得杨妃娘娘传召。”
听见杨妃连张妈妈的面也不见,秦览不由得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杨氏勉力搀起秦览,见夫君已微微变色,心下不由得一沉。
夫妇二人相伴十几年,秦览何曾如此喜怒形于色,此番不过是大伯遭弹劾了,难道事情竟已糟糕至此?
杨氏这样想着,口中便问了出来,秦览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连这口唾沫都划拉得他嗓子生疼:
“大哥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本无重罪,偏生此次是牵涉进夺嫡大事里,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原本……”
下头的话,秦览不曾说,杨氏却已明白了。
原本,若是英王能替秦翀去打个招呼,旁人说不得就放过他这倒霉的徽州河道了,偏生英王府连面也不见。
夫妇两个打发了奴婢出去,议定了筹些厚礼送出去打点,说完这个,再拿不出好的章程,愁眉苦脸对坐半天,连天黑了也不曾察觉。
还是孩子们吵嚷的欢笑声打破了沉寂,杨氏抢先回过神来,扬声唤道:“紫晶,点灯!”
平哥儿和安哥儿一人拿着一把竹制小刀,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赶跑进上房,见紫晶拿着蜡烛给灯笼过上火,还知道互相招手道一声,“慢着些,紫晶姐姐点灯呢。”说了这句,又得意洋洋地争着给杨氏炫耀新玩具:“娘,娘,看三哥给我们买了大环刀!”
杨氏佯作兴味地认真看看,赞一句,“嗯,三哥给你们选的这两把大刀可真好看!”
秦览原还有些丧气的,听见这几句话,倒又振奋了精神,无论外头风雨多大,家里还是平稳的就好。
用过晚饭,杨氏便打发茶花哄着两个儿子睡觉,自家举起手,掩去一个呵欠,随口道:“贞娘,你们回去早些歇息吧。”
秦览面色不变,关怀几句杨氏安好,撩起袍子走了出去。
去哪里,他不曾说,杨氏也不曾问。
门帘子掀起又甩下,好半晌还在微微晃动。
秦贞娘咬着唇儿,看一看那晃动的门帘,又看一看漫不经心的母亲,也不敢多说什么,拉着秦芬走了出去。
秦芬知道,作为父母疼爱着长大的嫡女,秦贞娘还是希望父母和好的,今日兄弟姐妹们在花厅吃午饭,便是秦贞娘这小姑娘的安排,是想叫父母能重归于好来着。
可是前有金、商出府的事情,后又云香等人的事情,秦览和杨氏两个,是互相怨恨,谁也不肯再原谅谁的了。
起先,是秦览亏欠了杨氏,后头杨氏的强硬又惹怒了秦览,再后来,秦览左一个右一个地收美貌奴婢,不知是否存着与杨氏赌气的意思,可是杨氏却再也不在乎了。
秦芬知道,两口子的事情,旁人决难插手,秦贞娘这嫡亲女儿且还解不开呢,更何况她这外来人,这时一句不提起,只问句旁的:“四姐,方才吃饭时,依稀听见一句张妈妈求见杨妃娘娘被拒,这是何故?杨妃娘娘一向与咱们亲厚呀。”
说亲厚,只怕还不够,杨侧妃是把杨氏这里当成大半个娘家了。
杨舅老爷是封疆大吏,杨舅太太在苏州襄助夫君,二人轻易不得进京,杨侧妃入王府数年,也只得见杨氏这姑母一人,如何不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