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呀姑娘,不可!”锦儿惊得魂飞天外,虽说老爷太太并不曾特意嘱咐,可是谁又敢让一个姑娘家随意踏入姨娘的屋子,更不用说,这姨娘如今还血淋淋地坐着小月呢。
秦珮此时,却又好似回到了从前闹脾气的时候,难说话得很:“有什么不可的?姨娘如今都被害成这样了,我这亲生女儿连看看都不行了?”
“什么人在外头?”屋里突然有个小丫头的声音喊了出来,随即便是踢踢踏踏的靸鞋声,锦儿听了,汗毛倒竖,一把将秦珮拉到角落里藏好,自家提着灯笼,上前候着人出来。
待屋里的小丫头出来,锦儿一把将她扯住,好叫她背对着秦珮,脑子里不曾想好托辞,嘴里随便挤出一句:“里头的商姨娘,可还好?”
那小丫头瞧着也不甚机灵,闻言道:“好不好的,也得过一段时日才知道,如今哪里知道呢。”
锦儿见她不甚机变,干脆提了个为难的要求:“那,我进去瞧瞧姨娘可成?”
谁知这小丫头竟点点头:“成啊,你瞧瞧也行,前儿也有位姐姐来瞧过了,你今儿瞧了回去,也好说话。”
秦珮背着脸站在角落,死死抱着那手炉子。这时里头的炭火渐渐温了,她怎么也捂不热自己的手,隔着手炉套子,也能觉出手炉上那凹凸分明的纹路,硌得她手生疼。
有人来过了,是太太那里派人要取姨娘的性命,还是外院那里又要把姨娘送走?
秦珮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听不清屋里说的话,心里好似有一百只老鼠,上蹿下跳没一刻安宁。
不过是一会儿功夫,锦儿就出来了,口中嘱咐那小丫头:“你好生照应商姨娘,等她好了,自有你的功劳。”
谁知那小丫头“切”一声:“姐姐可莫哄我了,她原好好在庄子上住着,是自个儿闹着回府,这才跌跤失了孩子的,她自家跌了跤还不算,还惊动太太早产,老爷太太许她在府里养身,已是天大的恩德了,好了以后,还不知要问什么罪过呢。我来服侍她,是我拈着阄,自个儿倒霉,哪里还敢想功劳!”
这话连锦儿都听呆了,不过一瞬又收拾了心情,道:“咱们做奴婢的,做好本分的事,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那丫头瞧着也不像个受教的,不知听进去这句话没有,随意“嗯啊”两声,又靸着鞋子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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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回转身来扶秦珮,风灯照在秦珮脸上,照出她满脸泪水。
主仆二人跌跌撞撞走出院子,秦珮抽噎半晌:“姨娘她……我这下子,可真没法子和四姐好了。”
锦儿心里也是叹气,她只当姨娘是受了太太的虐待,谁知事情竟全然相反,太太不曾动手,是姨娘自个儿蹿跳太过,自家失了孩子不算,还连累得太太早产。
绞尽脑汁,想出几句话来安慰秦珮:“方才进得屋去,里头东西虽简陋,地上也还搁了个炭盆,我问了,那炭盆倒是太太吩咐给送的。姨娘这遭吃了大罪,太太她……往后想必不会再将姨娘如何了。”
这话倒是真的,商姨娘此番失了孩子,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是不会再得宠的了,杨氏的确是不必将她瞧在眼里了。
秦珮自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更怨恨上了商姨娘,死死咬着嘴唇半天,还是没忍住,颤声问:“太太那日生产,尚还硬撑着喊一声保六弟,姨娘就这般不顾孩子死活,为着自己能回府,什么都抛在一边了?”
锦儿答不上来,只好说一句无关的:“姑娘,雪积起来了,你慢些走。”
锦儿觉得,商姨娘未必是有心摔跤,然而她是商姨娘身边出来的丫鬟,自是知道商姨娘有些疯癫,更是自私自利不顾旁人。从前为着不如意,商姨娘敢动手打姑娘,这时闹出事情,也不足为怪了。
回了小院,秦珮不欲叫院里丫鬟瞧小自己,便拭干了眼泪,仍旧昂头踱着步子回去。谁知进得屋子,秦芬也在明间坐着,瞧见她回来,抬头一笑:“六丫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