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忽然有了想弥补的心。谭旻泽不明白他对他已经不闻不问这么久长时间了,现在又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更何况,那段时间自己过得实在不像个人,连他唯一的依靠也离开他住进了这个男人家里。他还记得吴玲雪走得时候哭得有多伤心,明明是舍不得他的,嘴上却对他千丁玲万嘱咐让他不要去找她,让他在那个潮湿简陋的出租屋里等她来接他过好日子。不过她没食言,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谭旻泽没回答,而是问他:“你喜欢她吗?”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谭轩成愣了愣,脚尖用力往后一点,秋千轻轻晃了起来,铁链铰合的地方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他没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说:“玲雪懂得体贴人,和她在一起让人过得舒坦。”谭旻泽笑了笑,谭轩成不知道自己这个回答是否让他满意。“前两年,我一个人住在西区平江路的出租屋里。”他望着二楼自己亮堂堂的房间,“那屋和我现在住的卧室差不多大,还有一个很小的卫生间。”谭轩成静静地聆听,没打断他。“可是没有厨房,我妈买了两三个三四十块钱一个的那种小电煮锅回来,插上电就可以用。”“她以前每天都会从超市下班回来炒这么一小锅菜,我们两吃刚好合适。”“后来她突然开始三天两头晚归,但怕我没吃饭,回来时会在外面给我打包些饭菜带回来,起初还是些面条混沌,后来连大闸蟹都有了。”谭轩成想起来了,以前他追求吴玲雪那段时间,常带她出去吃饭,她每次吃不了几口就说饱了,可又说着不吃了可惜,总会挑一些打包带走,说是自己晚上饿了又热来吃。他只当她是勤俭节约,没想到原来都是留着带给谭旻泽。“有一天放学我突然去超市找她,才发现她和你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很难过,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走过去想问她你到底是谁。”“结果她看到是我,除了惊惧没有别的表情,我好像是鬼,恨不得我立刻消失,那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好多东西。”谭轩成眸子里写着震惊,他记得有那么一天,他接吴玲雪下班的时候,有个鼻青脸肿的小胖子突然冲过来,把吴玲雪吓得说不出话来,那男生也只是怨恨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就离开了。他以为吴玲雪是被他的样子吓得,没想到那个男生竟然就是谭旻泽,可这变化也太大了……“初一读完我就辍学了,她搬到了你家里,换了手机号码,学校本来想联系她,可是根本找不到人,拖了一段时间还是让我办了退学。”“那两年也不知道是怎么过过来的,幸好她隔几个月会回来一次,每次都给我拿很多钱,我才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对不起……”他现在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叔叔不用和我道歉,骗人的是我和妈妈,我还要谢谢你在我妈带着我来你家时,没把我们直接赶走。”谭轩成忽然笑了,他总觉得谭旻泽和他说了这么多话,其实是在说自己很委屈,他心里还是怪他的,只是嘴上不说。他往旁边挪了挪,伸手亲昵地揽过谭旻泽的肩膀,拍了拍,“叔叔知道你在这个家里过得也并不开心,舒雅又不懂事,总是排挤你,她和你一样,也担心自己爸爸和别人组了家庭就会冷落了她,所以难免故意针对你,叔叔替她向你道歉。”谭轩成突然的亲近以及低姿态让他一时难以消化,心里的苦涩好像又浓烈了几分。他记不得以前在哪里听人说过。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不能轻易安慰的,你越是安慰他越是难过,哭得也就越厉害。“我承认自己以前待你也不算好,不知道现在弥补还来不来得及?”他的目光实在太过诚挚,谭旻泽竟狠不下心说出伤他的话。“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了?”他低着头,两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撞。“看见你妈妈因为舒雅的话哭得那么伤心,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没关心过这个家到底成了什么样子,这些年什么事都压到了她肩上,让她喘不过气了,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荒唐。”他又将谭旻泽的肩膀搂紧了几分,“你都学会改变了,我总不能再这么下去,舒雅那边,我会好好和她做思想工作,希望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好歹,她也是你妹妹。”“嗯。”谭旻泽不是什么都可以原谅的人,但也不是揪着一件事不放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谭轩成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