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越以讨论工作的名义,频频前往集团,不是和谭啸虎的员工坐而论道,分发问卷,就是找谭啸虎本人请教投资问题,问他在商学院的那些老朋友里,有没有人对大健康产业感兴趣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谭啸虎心想,她怎么还马上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哥哥说她不会为自己打算,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谭啸龙得到了弟弟的反馈,但是他说:“她要是愿意折腾,我可以帮她交点学费。”
她自从开始找事做以后,孕期反应也不见了,精力无比旺盛,书买了一堆,一本接一本地看。和老同学老同事耐心地打着电话闲聊,最后总能绕到她自己的心理健康领域。段楠也是她的通话对象之一,但谭啸龙对此人早就不再紧张了,显然,段楠总是在躲闪。挂了电话后,楼越会疑惑地说:“他以前说的那么好听,实际上我真找他讨论合作,他不是说忙就是要考虑考虑。”
谭啸龙哼了一声,说:“他这还不是看跟你彻底没戏了。你要是单身,他这会儿主动找你。”
楼越故意把这话当作玩笑说给段楠听。段楠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不会不会的,我女朋友知道,我这个人忙得每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所以我担心脑子不够用了,总想减少工作量,见谅哈。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的。”
楼越起身和段楠握手,段楠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然后说:“你比以前更有女人味了。”
布局
女人味?楼越从段楠的话里品出一丝怪异的味道。她新婚,有孕在身,更重要的是,她刚刚是在以未来合作伙伴的身份跟他探讨严肃的商业计划。
他却评价她有女人味。
她被段楠的话弄得心里颇有些不适,于是刻意地岔开话题问:“你那个小女友呢?”
“琪琪一早就去跑步了,”段楠说:“特别自律的一个人。体重从中学到现在就没超过95斤。”
“保持了三四年不变?”楼越笑着问:“那可真不简单啊。”
段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开我玩笑呢?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再说了,你先生也比你大不少吧。”
“他没那么老,只是头发白一点而已啦,”楼越脸上浮现出笑容。谭啸龙在婚礼前还在纠结要不要临时把头发染黑,她坚持不让他染,开玩笑说他这个样子让她显得格外年轻,别人会觉得他一看就很有钱。谭啸龙听了觉得这话有一个问题,他很有钱这件事难道一眼看不出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她开始滔滔不绝,蜿蜒曲折地从服装符号学讲到社会心理学,最后在谭啸龙被绕晕之前,他隐约理解了她的意思:一个人拼命想展示的东西一定是自认为匮乏的资源。他不缺钱,但他没有停止过对没钱的恐惧。他相信他拥有的一切尊重都是因为钱而来,事实也确实如此。
谭啸龙承认了这种恐惧,但他又说:“这几年我的积累还是不错的。跟了我你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永远都不用担心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放心。”
楼越扬起脸,看着谭啸龙,也用手去抚弄他的头发,认真地说:“好。那我也要你放心:跟了我,你永远不用担心会失去别人对你的尊重。”
段楠看着楼越脸上不停闪现的幸福微笑,感觉很失落。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还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吗?有天晚上你来值班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个汉堡。那是我第一次吃肯德基。你不知道吧?那时候我多瘦啊,也就一百斤出头。这些年我的体重一直稳步上升,呵呵呵……”
“没关系,我的体重也正在稳步上升了。”楼越抚摸了一下腹部有些娇羞地说:“真的是两个人的饭量。”
段楠瞥了一眼她那并未显露的腹部,忧伤地意识到,他们两个现在真的是各说各话了。他过去一直在心底有种错觉,觉得只要他准备好了,就可以配得上她这样的女孩了,可以拥有她了。但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过机会。她可以一直那么理想、天真下去,一次失败的婚姻也没能改变她的底色,她还活得更轻松了。人生实在是太不公平。段楠顿悟了:他不是想要得到她。他想成为她。
“姐,你怎么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长住居士钟阿萍的清雅一居室里,谭啸虎之妻林慧珍坐在蒲团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用脚戳戳趴在地上自己带来的宠物狗。“你一声不响也不闹腾点水花,就让人家上位了。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声啊!你刚发现的时候,给那个女人点钱,把她打发了!不行就去她单位里闹,她不得要脸吓跑了吗?”
“她不是那种女人。我找人调查过,也算过。”阿萍微笑着俯身摸摸小狗的脑袋,说:“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那个女人很有文化,她讲道理他是听的。他现在也不会对身体胡来了。他把许多场子都交给我和家豪管了。他以前怎么都放不下,把自己累得够呛。”
“那可不,他现在心思都在那个女的身上,哪能满场跑。哎姐,她要是生了男孩怎么办?”惠珍对着空中喷出一嘬瓜子壳,说:“到时候家豪还是得靠后站。你觉得她能允许家豪天天跟着龙哥身边吗?我怕龙哥什么时候会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
惠珍害怕的是,有了哥哥的破戒示范,弟弟谭啸虎心思也要跟着活络起来,效而仿之。她可不是阿萍,忍不了这个气,在这种无欲无求之地一天也呆不下去。
“生了男孩,到时候就该写到族谱里,认祖归宗嘛。”阿萍微笑着说。这件事她做的没问题,这已经是她反复计算无数次能得出的最好方案。她自觉退让,反而更主动。以她对谭啸龙的了解,他看在自己的一片苦心上,肯定会对她和她的家人有更多的良心。谭啸龙从一开始就是个重情义的人,她没什么好抱怨的。唯一让阿萍心生我执的是,她命中该有的一个孩子的名额被那个女人占用了。“你能生早点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