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缓慢流过,宫里至少表面上看来,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施清如又给太后针灸了十来日后,总算不必再日日去仁寿殿,只消隔日去一趟即可了。
但天气已经越发的热了,便是隔日去一趟仁寿殿,来回都能热得人够呛,更兼太后上了年纪的人,又有腿疾,不能用冰,施清如每次再去仁寿殿,都不亚于一场酷刑。
这样过了几次,她后来再去仁寿殿,刚进了大门,上了阴凉处的回廊,便会适时有宫女出现,递给她一碗加了冰的绿豆汤,等她给太后施完针,从太后的寝殿出来后,在同样的地方,又有会宫女适时出现,再递给她一碗加了冰的绿豆汤。
绿豆汤本就解暑,还是加了冰了,一来一回间两碗下肚,真是再大的暑热也尽消了。
可施清如只喝了三日,便实在喝不下了。
无他,小杜子每日在她前脚回了太医院,后脚也会定时送冰镇绿豆汤到太医院给她喝,除了绿豆汤,还有冰镇过的西瓜葡萄雪梨等时新水果每日轮流送到,每次还要说一箩筐韩征的好话儿。
以小杜子的机灵,韩征虽什么都没说,只吩咐了一句让他以后记得每日定时送东西到太医院给施清如,却足以他明白过来他干爹这是要发起进攻了,——显然那日施姑娘脸色不好的离开他们司礼监,也不是他干爹又说什么话气着她了,那次应当是换成她气他干爹了。
小杜子虽觉得他干爹这是活该,是自作自受。
但他干爹既然幡然醒悟了,他当然要尽全力助他干爹一臂之力!
弄得施清如很是无所适从。
这要是督主早前就这样对她,她该多高兴,多甜蜜,多满足啊?
可惜如今不是她拿乔,欲擒故纵什么的,她是真高兴不起来了,人是对的人,她现在都还确定这一点,时间却不是对的时间,便差以毫厘,谬以千里,只能让人徒叹一句造化弄人了!
但小杜子每次送了绿豆汤来后,都要亲眼看到施请如喝下去,才肯离开,十分的固执。
施清如心里一直对他很亲近,不说当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却也是整个都督府里,曾经除了韩征,最亲近的人了,眼见他日日都于百忙中,还要顶着烈日,横穿小半个皇城,就为了给她送绿豆汤送瓜果的,又哪能真狠下心拂他的意?
每次都只能把一碗汤喝得一滴不剩,午膳都只能少吃一些了。
如今又多了仁寿殿那两碗绿豆汤,于她来说,已不是解暑,而是负累了。
这还只是身体上的负累,让施清如更忧心的,是仁寿殿那吩咐宫女适时给她送上绿豆汤背后的人。
就算宫女却不过她的追问,说是丹阳郡主吩咐的,她又怎么可能会信?
丹阳郡主虽与邓玉娇之流的贵女不同,却更高高在上,更不识底下人的疾苦,哪里能想到这些小节,显然是萧琅假借了妹妹的名号在行事。
这让施清如既无奈,又忍不住担忧。
无奈的是她明明都已与萧琅把话说清楚了,他还要如此的无微不至,显然是还没放弃,要怎样她才能让他彻底的放弃呢?
偏偏囿于身份,他不先找她,她便很难见到他,就跟某人一样,——难道他们那些上位者都是这样根本不给拒绝机会的表达自己关心的吗!
担忧的则是仁寿殿是太后的地盘儿,说到底便也是福宁长公主的地盘儿的,这样的事能瞒过福宁长公主的耳目日,却又如何长时间瞒得过?
届时福宁长公主势必找她的麻烦,督主知道了,势必又回立时赶到,最后弄得一团乱,岂非与她最后一段时间内务必要低调再低调的初衷背道而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