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神灵真的存在,祂怎么忍心看着好人受难,看着恶人得意,看着这被异化的、被腐蚀的世界一点点走向灾难的深渊,看着苦痛与绝望的哀嚎如潮水般淹没人性中最后一点点光辉的色彩?
他的思维停滞了。
他感觉到一阵剧痛,随后剧痛消失,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思绪如此轻盈,灵魂如此自由。
……
“轰——!!!”
夏年从被她挟持的出租车上跳了下来,朝着仓库的方向拼命狂奔。然而,她还没能接近仓库,爆炸的火光就已经冲天而起,冲击波造成的巨大的风浪将她逼退了好几步!
【太迟了。】
系统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冷酷无情地响起。
【你来晚了一步,太迟了。】
夏年的头脑空白了那么几秒,随后,她擦了擦脸上被飞溅的碎屑刮破而流下的血,一步步朝着仓库的废墟走了过去。
【那边很危险!】系统警告道,【不要过去!】
夏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战栗的轰鸣声响彻她的脑海,在她的颅骨内演奏着盛大的交响乐。
如同欢庆着命运的降临。
就这么短短几十步的路程,她似乎转瞬即至,又似乎走了很久很久。
她无端地想起了很多很多东西。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老唐恩时那顽固暴躁的老医生脸上不信任的表情,想起他在听闻自己见义勇为后稍微有些松动的态度,想起他知道她没有住所时板着脸批给她的假期。
她想起偶尔加班时会在桌子上发现的三明治、面包和蛋白棒,想起自己在面对病人的质问不知所措时将她轰出病房的指令,想起自己险些丧生在失控体手下时那愤怒而又担忧的责怪。
她想起了老唐恩曾经给她展示过的家庭合照,想起照片上年幼的小黛比和她那板着脸的父亲。
她听见老唐恩的声音说道:“我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我这辈子不就为她活吗?”
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如同潮水般涌来。
最终,那些潮水化作了被打翻在地的威士忌,灼热、辛辣。
她仿佛看见老唐恩拿着那瓶酒时露出的微笑。
……那是一种释然的、放心的、安详的微笑。
她终于再次成为了感染科义体医生。
于是,老唐恩最放不下的感染科义体诊所,也终于找到了它的继承者。
夏年终于走进了仓库。
她踏过碎石和钢筋,t无视了满地的废墟和鲜血,一步步走到了老唐恩的身边。
她跪坐在地,一言不发地将压在他身上的碎石清理掉,随后,她伸出手摸向他那沾满了鲜血和灰烬的颈部动脉。
一片死寂。
她恍惚间感觉自己仿佛在荒原上拔足狂奔,拼命而又徒劳地呼救着,而荒原回应以永恒的沉默。
“……对不起。”她说道,“我来晚了。”
她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