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锁好车的方行舟看到他的瞳孔,心头微微一跳:“怎么了?”
陆见川的目光扫过整座寺庙,最后将视线停在旁边大树上。
大树的枝头有一只松鼠,快要入冬了,松鼠两腮囊鼓鼓的,显然已经幸运地囤下不少过冬物资。
今天太阳很好,它趴在树枝头,悠闲地晒着太阳、吹着微风,看起来在这个山头过得相当滋润。
——可它的眼睛却是猩红色的。
陆见川看了几秒,瞳孔又慢慢复原,转身跟爱人笑道:“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
方行舟也看了看松鼠,因为隔得太远的原因什么也看不清:“感觉到什么了?”
陆见川道:“这座寺庙下面似乎埋了东西……我猜可能是古神佩戴过的某件物品,经过亿万年的掩埋,力量已经被彻底稀释,只因为香火供奉的原因还残留了一点辐射。”
方行舟皱眉,身体紧绷起来:“辐射?会对人的身体有影响吗?”
陆见川:“是的,会潜移默化地改变生物的血肉,不过似乎是往好的一面。”
说着,他的衣袖中蹿出一条细长的触手,像青蛙的舌头,急速掠向松鼠,将它抓住后仔细检查了片刻,再将它放回原处。
“确实没有污染,”陆见川确认道,“它比一般松鼠更健康,也更长寿。”
方行舟的肩膀轻轻一松:“难怪人们总喜欢吹捧风水宝地……糖糖似乎也很喜欢这里。”
陆见川看向肩头发抖的蛋,道:“糖糖这么激动,看来是和好运相关的物品了。”
好运相关……方行舟又想起昨晚的梦。
陆见川不再在意地底下埋的小玩意,重新开始紧张,手心冰凉潮湿,拉着爱人,问:“等会见到妈妈,我能不能叫她妈妈?”
方行舟把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带着他往寺庙走:“
当然。”
陆见川:“舟舟,你会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吗?”
方行舟:“会的。”
陆见川:“那她会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
“我曾经害你生病了很久。”
方行舟道:“你那时只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宠物水母,也不是故意的,她不会和水母计较。”
“可是……”
说话间,方行舟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向寺庙边正在扫落叶的女人。
对方也正微笑看着他,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皮肤白皙,身形纤细,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没有留下任何岁月流逝的痕迹,一双眼睛沉静幽深,身上穿着朴素到没有任何装饰的袍子,和后面郁郁葱葱的树林融为一体。
方行舟下意识握紧了陆见川的手,心脏用力收张,久违的情绪随着血液一起冲到头顶。
他放低声音,轻声道:“妈妈。”
听到这两个字,陆见川浑身迅速变僵。
他随着方行舟的目光看向女人,对上那双和二十二年前没太大变化的眼睛,酝酿了一上午的紧张在这时全部爆发,后背马上冒出汗意。
他想起妈妈以前每天都给他喂鱼食,从来不会因为儿子养了奇形怪状的宠物而生气,总是面带微笑,轻言细语,叫它乖乖,还会把手指伸进水里轻抚它的头。
后来,方行舟生了病,她脸上的笑容才越来越少,身形也越发消瘦,晚上甚至会默默坐在床头,看着病得起不来身的儿子落泪……
那是陆见川第一次理解人类的羁绊。
关于母亲和儿子之间以血为脐带、永世相连的羁绊。
也是第一次明白,那时的自己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同时伤害到三位它最尊敬的人。
所以,在和妈妈对视的刹那,陆见川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迅速挪开视线,因为罪恶和心虚汗涔涔地看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