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好像带刺,能把他活生生刺穿。
委屈这个东西,自己扛着也就算了,就怕撕开一个口子倾诉。
那就再也收不住,也回不去了。
“哥。”虞浅收回目光,在膝盖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倦到极致,“我不跟你夸张,如果不是有颜航撑着我,就你这段日子给我的所有打击,我撑不下去,也活不了,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遇到他,我现在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唇角抽动不停,控制不了,说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
虞浅在自己脸上胡乱揉了一把,睁开眼,自嘲一笑:“我估计会死的比豁牙还难看,难看一百倍,我会跟他一样不知道烂在哪里都没人发现。”
不知道那句话触动了虞深的铁石心肠,他终于也跟虞浅一样,肩膀颤抖不止,因为过于瘦而突出的喉结来回滚动,偶尔哽咽,听着像是一座老式风箱的呼哧声。
“所以啊,哥。”虞浅闭上眼也没能收住泪,他慢慢地蹭到虞深身边,靠在他肩上,“就当我求你了,今天你要找我要钱的所有话,已经说的,或者还没来得及说的,都请别再说了,好吗?”
可能是事发太突然,让他没有任何哪怕一点的思想准备,颜航竟然真的在这重压之下短暂生出些心虚和恐惧来,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散着目光,发懵地盯着田飞兰的指着他的手指。
更可悲的是,气氛已经足够尴尬凝重,玄关门锁一响,宋绘智居然加班回来,一脸震撼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这一回,真是所有人都到齐了。
“你说话,别装傻!”田飞兰用手怼着颜航的胸口,怼得挺疼,“这房子批示下来几个月了,房产证都办完了,你小子是真能瞒啊,家里硬是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背着家里人藏心眼好玩吗,这么自私好玩吗?”
田飞兰实在是骂得太难听,颜航被这一句句“自私”怼到心里难受,他不告诉家里这套房子,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怕田飞兰听到以后不高兴,再有是怕摊牌太早,老谭那边面子上抹不开,难办。
所有的理由里面,就是没有自私这一点。
“干妈,我没想着藏心眼。”颜航无力地辩驳,“我只是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说。”
“你少找理由,这么长时间,随随便便哪天不能说,哦,非得房产证揣怀里了,谁也抢不走你的了,才回家放这个屁,行啊你颜航,防着家里人跟防贼一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早就烦了,翅膀硬了,早就想着怎么潇潇洒洒过日子去,抛下一大家子不管了,是吧!”田飞兰冷笑得厉害。
“我没有要抛下一家人不管。”颜航把手无意识贴在肚子上,觉得一把火从腹腔烧到心口,刚才开始就不舒服的胃现在更是一抽一抽得疼,“干妈,你冷静一点,这个房子的事情很复杂,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你有什么好解释的!”田飞兰声音比他更大,伸出手使劲戳在颜航的胸口,戳得那里火辣辣一片的疼,“你要跟我解释,你们家老颜是怎么工作失误,害死我家老宋,最后还敢觍个脸评为烈士,让你大咧咧分个房子走?”
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短暂刹那,颜航盯着田飞兰一开一合的嘴唇,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觉得自己失聪了,不大能听得清周围所有。
可能是话太难听,太刺耳,耳朵自我保护一样的,短暂罢工了一两秒。
屋里的所有人,都各自有各自的表情,大漂亮和小漂亮什么都不懂,两姐妹缩在餐桌最角落,目光在大人脸上转来转去,而宋绘心,原本手里拿着几颗土豆,听到他妈的这句话,手臂一松,土豆一颗颗滚落在地上,砸得咚咚响。
李燕拧着眉,脆弱又受伤地扶靠在门边。
还有一个宋绘智,颜航背对着他,看不见他会是什么表情,索性也不好奇了。
“妈,你在说什么!”宋绘心吓得只剩下气音,“你怎么能对航子说这种话,你快闭上嘴!”
她话还没说完,颜航已经推开宋绘心的手,面无表情地从田飞兰身边绕过,他在这个屋子里在再多呆一秒都要喘不过来气,他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逃,是真的逃,抛下肩膀上本来就不该属于十九岁少年的担子,逃得头也别回。
他这回没有再心思管家里的任何一人,也不想管,走到门边穿鞋,手指勾过他的书包,目不斜视地推开门,隐约之间听到小漂亮怯生生喊了声“小舅去哪里”,他也没有再回头。
胃实在是太疼,疼得到了一定境界,午饭吃得那顿外卖在里头翻江倒海,随时都想吐,他已经觉得腮帮子发酸,拼命分泌出一汪唾液,恶心得要命。
出了门,他也没有来得及辨别方向,冲到路口,朝着下水道,扶着电线杆子,哇哇得吐了一口,吐得时候在想,上次他跟虞浅碰上老变态的那次,好像也是在这吐的。
他已经听到身后有追出来脚步声,烦躁在一瞬间达到顶峰,他听着那脚步越来越近,扶在电线杆上那只手攥紧拳头,青筋鼓起。
“航子。”宋绘心试探着伸手,抚过他的后背。
颜航闭了闭眼睛,因为是宋绘心,所以这火气终于还是发不出去,但他又实在没有那个承受能力再自己憋着,于是狠狠抬起拳,砸向水泥电线杆。
手肯定是比电线杆疼。
“航子,你别这样,我妈她就是在气头上胡言乱语了”宋绘心掏出纸给他擦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么多年你知道的,我们是一家人,家里面都爱着你,你知道的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