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前朝动荡事多,陛下朝政忙碌,除了看望太后甚少进后宫,也是因为太后病着不宜挪动,所以今年不再去行宫避暑,全在宫里过。
长安七月暑气极重,太阳晒得宫道刺眼到发白,若是正午出门,简直如同在蒸笼里一般。
原本就热,宫里的嫔妃和奴才们就更不爱出门了,若非必要,都四处寻凉快地方待着去了。
若说原先是因着陛下和太后养病不敢声张闹事,可到了夏天,便是真的热到没心思动弹了。
姜雪漪素来不怕冷,却很怕热,所以宫里早早就供上了冰,底下的人一日三次送冰过来,倒也不算很难捱。
何况天气热,不用日日都去凤仪宫请安,姜雪漪反而更自在了些。只是唯一不好的是天热了以后伤口不易好,她足足精心养了这么些天,用最好的药,如今终于差不多好全了。
医女替她细细看过右小臂,见总算恢复的和以前并无两样,既没有留下疤痕,动起来也如常,这才笑着福身说:“万幸,娘娘伤势恢复的很好,往后就能和以前一样活动了。”
宫里的美人向来是最爱惜容貌的,每一寸肌肤都得光滑如初、不留疤痕才好。何况姜雪漪得宠,又是花容月貌的美人,若是白玉微瑕,那才是可惜。
旎春捧着自家娘娘的小臂看了半晌,生怕看漏了一点,这才笑着“呀”了一声:“恢复的果真是好,一点儿疤痕也没留。”
没留疤总归是件好事,姜雪漪也高兴,笑着说:“带下去领赏吧,这些天有劳你们了。”
旎春欢喜的诶了一声,忙领着医女下去包银子,殿内便没旁人了。
段殷凝取来凝脂膏替娘娘抹上,柔声道:“娘娘身子既然好全了,那奴婢今日就去凤仪宫告知皇后,将您的名牒重新挂上。”
“前些日子听说陛下的外伤已经痊愈,又马上就是七夕,虽说七夕只是个淘讨巧凑趣儿的小节日,往常也不会大办,但宫里怎么说也因为太后和陛下养病沉寂了这么久,如今陛下伤好了,虽说太后仍病着,可总该有个由头热闹起来,恐怕是时候要进后宫来了。”
姜雪漪嗯了一声,垂眸看着她给自己涂脂膏,温声道:“太后的病缠缠绵绵一直不见好,这些天除了皇后隔三差五的去看望,大多时候都是刘嫔在长寿宫伺候着吧?”
“陛下操心着太后的病情,每每去长寿宫总能看见刘嫔,虽说刘嫔似乎并未刻意邀宠,一直十分温驯恭谨,可这么有孝心,难说没有故意做给陛下看的成分。”
“若是陛下有心思进后宫,不管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是刘嫔近日的表现,恐怕刘嫔的恩宠是少不了了。”
说罢,她又想起来了什么,偏头问:“七夕是杨修媛操持着,前两日听她说是打算在太液池边上的水榭上办小宴。”
“夜间水边凉快,陛下多日不曾进后宫,当晚定会出席,底下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段殷凝琢磨了片刻,轻声说:“难得有个由头热闹,加上嫔妃们久不见天颜,难免躁动。”
“吹拉弹唱习舞的都有,想争宠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
“您如今协理后宫,各宫各处想讨您好的人多了,但凡有些消息都往咱们宫里送。”
她想了想,平声说着:“倒真有件事没闹起来,只是今儿午膳的时候叫奴婢听说了。”
姜雪漪掀眸:“何事?”
“兰才人和钱常在昨儿晚上在牡丹台起了些龃龉,闹得极不愉快,听说——是为了抢牡丹台那块地儿惹出的祸端。”
“牡丹台繁花盛开,又靠近御花园,是个清幽纳凉的好去处,若想争宠,得些消息侯在那也不意外。只是兰才人从前还是兰妃的时候,钱常在是她手下之人,当初钱常在的脸被丹皇贵妃扇烂是兰才人的主意,可到头来却没落得什么好,如今她们反目成仇,您倒是能留一留心。”
当初和嫔即将生子,兰才人和丹皇贵妃都想争取这个孩子,为此不惜手段用尽。兰才人为了不让丹皇贵妃抚养这个孩子,特意让手下的钱常在去故意激怒丹皇贵妃,被丹皇贵妃掌掴,再让钱常在用自己的脸伤生事,去水边寻死,将事情闹大。
一旦丹皇贵妃跋扈狠辣的行为被陛下知道,那么她就一定不适合做皇嗣的养母。而那时候兰才人一直安抚和嫔,与她亲近,又性情温和、才华斐然,相较于粗鲁冲动的丹皇贵妃,自然更适合养育皇嗣。
兰才人为了争取孩子,这一番手段其实没什么问题,按理说也的确有效。可她千算万算不曾想到和嫔那个时候正是情绪不稳的时候,为人又过分多愁善感,居然只是看了钱常在的脸便受惊小产。
也是和嫔命好,虽是早产却也生了个皇子,在皇后、刘嫔和姜雪漪多番较量之下,到最后和嫔位份不够也亲自养着孩子,兰才人一番心血算是打水漂了。
她和丹皇贵妃都没落着好也就罢了,说到底,钱常在才是最惨的那个。
为了让兰才人抬举她得宠,不光豁出去了脸面,更是拿着后宫女子最重要的容貌去赌。虽说总算养好了没落疤,可当初那么做的时候,钱常在必然是抱着极大的希望才答应的。
谁知兰才人不仅没能帮衬到她,自己还在不久后就被陛下降位,罚了三年禁足。钱常在付出了那么多,不光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反而看透了这位所谓的兰妃娘娘不过是一场笑话。
若真说起来,钱常在入宫也是风光过一小段时间的,那恩宠还是受姜雪漪指点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