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晟坐直身子,道:“朕见到你的奏报,说此行很是顺利。”
皇上双眼下能见青黑色,印堂隐灰,唇色暗哑,这在景平看来,正是一副标准的命不久矣之相。
“陛下是头痛吗,微臣上奏之事略有繁复,”景平颇有深意地道,“不如微臣先施针缓解陛下的头痛,再将事情说予陛下听。”
赵晟经那逼宫之事,大病一场,身体没缓上来,脑子还算暂时没坏,听出景平话里有话,向豫妃摆手:“你去歇会儿吧,陪朕好久了。”
豫妃行礼退下,景平则开始慢悠悠地给皇上行针,半句话都不说。
针行过半,赵晟疼得发胀的脑袋,居然跟他暂时休战了。
他舒出一口气:“偌大的太医院,是找不出第二个能缓解朕头疼的人了。”
景平躬身谦虚道:“陛下谬赞,大人们都克谨,不像微臣这般胆大妄为罢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把整个太医院都骂了,明摆着说太医们怕担责任,不敢好好给皇上医治。
赵晟笑着“哼”一声:“朕听说,前些日子郑铮大人提不起精神,你只用了两刻钟的功夫,就让他生龙活虎了?”
景平笑道:“这便是哪位大人的谬赞了,微臣只不过是懂得一个浅显道理,病症多数时候像一道阻隔春日暖阳的冰封大门,冲开便是煦风和缓,冲不开,便只能忍耐妖风苦寒。而冲那门,总要经些苦楚的。”
“那你看,朕的冰封如何冲开?”
景平眉头一收,躬身低头道:“微臣不敢说。”
在此之前,赵晟从没真正在意过景平,他是想给李爻寻个牵绊,才引年轻人入朝,后又将信国公世子的身份还给他。
万没想到,他此次被委以重任,传回来的奏报收效不错,一圈买卖做下来,拿回不少钱,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
而今,他又言辞机巧,别有深意。
赵晟突然意识到这年轻人比自己想象的高明:“你说,朕恕你无罪。”
“那……微臣还有个请求,”景平嗫嚅,还是躬着身子,“求陛下莫让臣的太师叔知道,臣在御前嚼舌根。”
赵晟一愣,跟着“哈哈”笑起来,问:“晏初其实也没比你大几岁,怎么整了个大辈分,还真让你怕他了?”
“初衷不同,”景平敛着眸子,缓声道,“他身为陛下的肱股之臣洁身自好,不爱裹在权欲算计里,而微臣是医者出身,深知需得医好陛下,才能保我大晋山河万年,有些附骨之疽,摘除是必要脏手的,所以……要脏,便脏微臣的手。”
赵晟若有所思,看景平出神片刻,道:“你说吧。朕不同他讲,今日之事,不会自这里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