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见过王爷只是见过王妃,却是隔了段距离的远远打量。
荠王妃虽然已上了年纪,却仍是美人如画,不难想见年轻时是个怎样的佳丽,但她不仅人美如画,就连性子彷佛也是,高贵冷漠,恬静寡言,不论眼神或气质都让人有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这样的女人像神祇,不像母亲。
她只有朱紫紫一个女儿,疼爱她是一定的,但想来会是拙于表现的吧,尤其那热呼呼老想着贪玩的小姑娘,是得要用多少的热情才能够被喂饱?
朱紫紫黏他,那么他呢?
洛伯虎有些恍神了。他明知让这种宠坏的小女人给黏上肯定后患无穷,那么他何以会一再顺着她的要求过来陪她呢?
他生有反骨,向来不服权势,若不是他心甘情愿,管她身分是啥,又拿了什么来做要胁,他大可以想办法甩脱的,但他来了,来陪她,陪她玩、陪她笑、陪她胡闹,是同情?是怜悯?抑或是心疼?
成分复杂,他闭上眼睛不愿多想。
其实今日他来还有一个目的,戴小安回来了,他离开的时刻到了,但从刚刚一进门到现在,他尝试开了几回口,就是说不出要走的话。
他还没开口,朱紫紫倒是先吭声了,「嗯,这株菖蒲旁还该再加只小雀鸟的。」
他略扯唇角,笑笑无语任由着她,随意多添了几笔,顿时一只活灵活现的雀鸟就出现了,却在她愈看愈满意时,他停下了笔。
「眼睛呢?」她看着他,推肩提醒。
「不能画眼睛的。」
他抛开笔,学她也趴到桌上侧着俊脸。
两张同样好看的脸相距咫尺,眼儿对望,像是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在讨论着一个属于成年人的话题。
「为什么不能画眼睛?」她追问。
「听说过唐寅吗?根据传说……」他小小声的开口,语带神秘,「他的画里若有动物,都是一律不能画眼睛的,因为哪……」他笑笑眨眨俊眼,「一画了就会跃然腾出纸上,化形遁走。」
「你的意思是……」朱紫紫皱起眉头瞠大眼,「画鸟鸟飞,画虎虎跑,画蛙蛙叫?」
他点头,「妳果然不笨。」
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敲她头,像在嘉勉一个聪明的孩子。
「什么笨不笨的呀!」她挥开他的手,娇嗔道:「你当我是傻子呀?那是唐寅,干你的画何事?」
「唐寅字伯虎……」他继续小小声的说,「和我的名字一样。」
「所以呢?」在演戏吗?她瞪着他,好想好想笑,却是死忍住。
「所以不得不防备啰!」
「防你的头啦!」她伸指掐他鼻尖,掐得他哇哇叫,「疯子一个!」
「不疯的……」
洛伯虎也陪着笑,伸指好玩地捏抚着她那鲜果似的脸颊,软软的真舒服,这千金小姐的肤质果然和常人的不太一样,捏久了会上瘾的,他满意地听到她哇哇叫后,才继续说:「我曾有一回画了一只大猫,隔天起床画纸上空荡荡的,桌上却多了一堆死耗子。」
「骗人!」她嗤之以鼻,摆明着不信。
「不信就算了。」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长指没事可做只得改为移往砚台,百无聊赖地研起了磨,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开这个口,说他要走了,要她自己保重?
「嘿!但如果是真的……」朱紫紫还没从前面一个话题中抽离,眸光熠熠,「那你在纸上画了个喜欢的人,点上了眼睛,会不会就让他被赋予了生命呢?画一张变一个,画两张变两个,那不就不会再孤孤单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