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亲娘尚且不能再畅所欲言,无所顾忌了,女儿只是姐姐,在皇帝心里,又远了一层,自然越发不一样,不然前番姐弟二人也不至闹得那般不愉快,女儿在乾元殿多年的苦心经营都毁于了一夕之间了。
历代帝王为何都称孤道寡,不就是坐上了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后,都绝不会再是曾经那个自己,对任何人,无论是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都本能一样有了防备之心吗?
所以若现在韩征与福宁公然站到了对立面,太后还真说不好隆庆帝会站在哪一边。
但太后并不着急,她自己的儿女自己知道,只要血脉亲情断不了,她的愿望便总有实现那一日,只是要徐徐图之而已。
哪里能想到,不过是自己一时起兴,来了一趟大相国寺,便会惹出了这么一摊子事来呢?
想到这里,太后才好看了几分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冷声与段嬷嬷道:“你待会儿去告诉福宁,把儿子给哀家管好了,把自己也给哀家管好了,再不许给哀家生出任何的破事儿来,否则,就别怪哀家心狠了。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却这般的没成算,这般的沉不住气,还管不好儿子,甚至于要一个区区太医的命,都弄得这般的拖泥带水,乱七八糟,还要哀家一把年纪了,来为她收烂摊子,哀家这些年可真是白教她了!”
段嬷嬷赔笑道:“太后娘娘别生气,长公主必然也是一时疏忽了,谁让长公主生来尊贵,又有太后娘娘数十年如一日捧在掌心里疼着呢,这不是潜意识里知道纵事情真闹大了,也还有太后娘娘擎天护着吗?这样能恃宠而骄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觑了觑太后的脸色,继续道:“何况您老人家不看女儿,也得看孙子孙女不是?郡主与大公子,那可都是您嫡亲的孙子孙女,身上都流着您的血,是您的后人呢,您不疼他们,倒要疼谁去啊?”
太后冷哼道:“要不是见丹阳那孩子实在可怜,不过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儿,哀家才懒得替他们收这个烂摊子!当娘的是个没成算沉不住气的便罢了,当儿子的更好,让个卑贱的太医给迷得神魂颠倒,连命都可以不要!哀家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样几个气人的儿孙,就没一个省心的!”
一开始太后还真不知道施清如和萧琅都落了水之事,她只约莫知道出了事,但既女儿有心瞒着她,她也就当不知道,不问不管。
想着就那有数的几个人而已,事情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就让小辈们自己去解决吧,也是对他们的一次历练,长辈永远不放手,小辈自然也永远历练不出来。
等他们实在解决不了了,她再介入也就是了。
但太后并不认为自己有介入的机会。
女儿虽任性骄矜了些,做事还是很有章法的,外孙女也聪明通透,比她年轻时还要强出几分,外孙就更不必说了,文武双全,小小年纪却精明能干,沉着稳重。
不然她也不会一力想要扶持他上位了,除了不想自己母子三人好容易得来的江山白白便宜了外人,也是实在舍不得委屈了这么好一个孩子。
他除了没有托生成皇帝的儿子,人品相貌,心性才德,哪一点不配做太子,哪一点不配为一国之君了?!
所以出事当晚,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夜未眠,太后却反倒睡了个好觉。
她知道萧琅与施清如都落了水,生死未卜之事,已是次日的午后了,却是来不及难过生气担心,便又接到了好消息,韩征已带人找到了二人,很快便能把人带回大相国寺了。
自然难过与担心也立时烟消云散,都化作了生气与恨铁不成钢。
但哪怕到了那时候,太后依然没打算立时插手此事,而是仍想看看福宁长公主与萧琅到底要怎么做,想看看母子两个的格局到底如何,到底担不担得起事,反正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还有她在,事情再坏也不会比萧琅生死未卜,极有可能回不来之时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