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这才松了手,哼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确定这样的话真能镇住禄叔,让他以后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你可早就没有了回头路,无论如何都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韩征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冷意,道:“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先主,本来就没有感情了,何况当年我母亲的死,他的先主还是罪魁祸首。若不是我当初年少无知时,已不得已走上了这条没有回头机会的路,我怎么可能为他的先主报仇,说到底,他的先主与我有什么关系,东宫那些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心里最大的愿望,便是替他的先主报仇正名,夺回本该属于他先主的江山,这便是他的软肋,更何况,真到了万不得已时,我虽没有退路,却还有死路不是……”
施清如忙捂了他的嘴,“胡说八道什么呢?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禄叔他也未必就是坏心,就像福宁长公主当初哪怕再过分,惹得萧大人再恼她,所有人也得承认,她绝对是没有害萧大人之心的,对吗?她只是太偏执了,用错了方式而已。禄叔如今的情况就与她差不多,他只是不了解我,又一心为你好,却不知道自己用错了方式而已。”
皱眉思忖片刻,“这样吧,我慢慢儿的试着接触他,让他了解我,就不信等他了解我后,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对了督主,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或者有什么避讳,或是身体有什么隐疾之类吗?我投其所好,避其所讳,再对症下药,就不信不能让他改变看法了!”
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想让韩征为难,于公于私都不想,就像当妻子的不想让丈夫夹在自己和婆婆之间为难一样,那势必就要做出些努力与妥协。
何况她家这个还不是婆婆,其实也让她牺牲妥协不了多少,那试一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能试成功,当然皆大欢喜;反之,只要大家能井水不犯河水,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让韩征不至为难,也就足够了。
本来她在乎的也不是那位禄叔,她在乎的只是韩征而已。
韩征一点不想让施清如辛苦为难,道:“还是别了,我可不想你委屈自己,禄叔那个人,在宫里这么多年,要为难人有一万种法子,我可舍不得你受那个委屈。何况我与他从不往来的,要是你和他忽然之间走得近了,旁人难保不会起疑,反倒横生枝节,你就别管这些了,我自会处理好的。”
说着自嘲一笑,“就是这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好像都没做到过,如今在你这里,我都没有信誉可言了吧?”
施清如轻轻抚上他的脸,低叹道:“你每日已经那般辛苦,那般不容易了,也没人能替你分担,没人心痛你,我若再不心痛你,体谅你,你可该怎么活?啧,可真是个小可怜儿,不过放心,还有姐姐疼你啊。”
真爱一个人,怎么会在意那些细枝末节,会在意自己委屈不委屈呢,只要他能好过一点,能开心一点,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韩征知道她是在逗自己开心,从他回来到现在,就这么会儿短短的时间,已经几次了,明明受伤受惊的人是她,结果她还要反过来宽慰她……不由将施清如抱得更紧了,半晌才带着鼻音道:“姐什么姐,比我小了那么多,还想当我姐姐,等下辈子去吧!”
施清如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下辈子换我比你大七岁吧,不过届时你可别嫌我老,配不上你啊!”
韩征低声道:“定然不嫌,别说七岁了,十七岁也不嫌。”
“那还是算了,十七岁我就不是给你当新娘,而是直接给你当娘了……”
“好啊,刚才还只是想当我的姐姐,现在已经变成想当我娘了,你还真是占我便宜占上瘾了啊?有本事别占口头便宜,占点实质性的便宜啊!”
“你想得倒是挺美……把你衣裳给我拉好了,现下可是青天白日的,想白昼宣淫呢?那还是我占你便宜吗,分明就是你占我便宜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了一回嘴,心里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施清如便又提起了方才的话题,“虽然我不方便与禄叔往来,以免惹人怀疑,给他做些东西,让你转交应当还是没问题的,要不我给他做套衣裳,再做双鞋子吧?说来他也算你的长辈,我既嫁了你,这也是应当,便是四时八节的,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如此时间一长,人心都是肉长的的,我就不信不能让他转了态度。”
韩征心里自然是拿黄禄当长辈的,哪怕黄禄一口一个‘奴才’,对他也严厉居多,想了想,道:“鞋袜就免了,不过他腿不好,说是早年哪怕寒冬腊月,都得跪着擦地的缘故,你给他调些能缓解疼痛的药,再做两双护膝,先试试吧。若他能感知你的善意,有所改观自然最好,若还是一样,以后也不必再做了。”
施清如点点头:“寒冬腊月也跪着擦地,那肯定是风湿的缘故,最是恼人了,却还根治不了,只能缓解。我会尽快把护膝做好,再在里面加些缓解他疼痛的药材,看能不能起到作用的。”
韩征抚了抚她的头发,“真是辛苦你了。等我忙完这几日,我带你去庄子上小住两日,好生散散心,怎么样?”
施清如自然说好,“且看你多早晚得闲吧。”
当下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时辰不早,便吩咐采桑摆了晚膳,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施清如醒来后,觉得身上好了许多,便想进宫去。
韩征却怎么可能让她进宫,非逼着她再在家里歇一日。
施清如无法,只得在家又歇了一日,第三日上,才进了宫去。
却是不出所料,刚到司药局不久,豫贵妃便打发人请她来了,这都快成惯例了,每次忙完了一件大事或是大宴后,豫贵妃都会传她去问诊,哪怕每次的结果都差不多,开的方子也差不多,她下次仍然还是要请。
施清如能怎么着,也只能提着药箱,随来人去永和殿了。
一时到得永和殿,却见豫贵妃的气色倒比想象中的要好些,施清如行礼后笑道:“娘娘连日应当睡得还不错吧?”
豫贵妃让她坐了,方笑道:“是还不错,不过每年我春夏都要比秋冬觉着舒坦些,睡得也要好些。倒是你,额头怎么了?”
施清如额间红肿的地方实在有些大,不可能歇一日就散了,偏官帽也不能遮完,还是露了一小半儿出来,豫贵妃没看见便罢了,既然见了,自然少不得要关心一下。
施清如却是一笑,“昨儿在家时不小心碰了一下,多谢娘娘关心。我先给娘娘请平安脉吧?”
待豫贵妃应了“好”,她便上前给豫贵妃请起脉来,请完后笑道:“娘娘凤体并无大碍,看来除了时令的原因,也是因为慢慢儿适应了过一程子便要忙累一番了?”
豫贵妃点头笑道:“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如今本宫处理起宫务来,的确比先前游刃有余多了,要不怎么说‘熟能生巧’呢?不过此番公主下降,本宫也的确没太忙累,该忙的都礼部和内务府宗人府忙了,本宫不过出了点小力而已;何况也不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虽觉得公主有些可怜,到底不至于心痛,当然自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不像某人,听说前儿哭了一整日,也一整日都水米未进呢。”
说着,嘴巴往仁寿殿所在的方向努了努。
施清如便知道她说的是福宁长公主了,想到她连最后一程都没去送丹阳公主,也实在有够绝情的,因冷笑道:“她有什么可哭的,不是她自个儿一力促成这桩事的么,她该高兴才是,有什么好哭的,跟鳄鱼的眼泪有什么两样?”
豫贵妃以眼神示意殿内服侍的人都退下后,方继续道:“那日公主的翟车刚出了宫,我们一众妃嫔才往回走到隆宗门,就见她坐着肩辇急匆匆赶了出来。听得本宫说公主已经走了,急得什么似的,最后追出一段距离后,还摔了一跤,便大哭起来,后来还是段嬷嬷亲自赶来,才把她弄了回去,当时还真哭得有些可怜,可惜可怜之人,她必有可恨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