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好他心硬如铁,双手沾满鲜血,与她倒是刚好互补了。
他遂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无声的陪伴着她。
如此过了不知道多久,小杜子进来了,见韩征握着施清如的手,忙要退出去。
韩征却已经叫住了他,“有什么事?说吧。”仍握着施清如的手不放。
施清如抽了两下都抽不回来,瞪他他也不松开,脸一下子涨红了,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血色,索性反手掐了他一下,总算让他松开了,忙端了茶杯在手,假作吃茶,以掩饰尴尬。
韩征见她脸上总算有了血色,心下松快不少,问小杜子,“成锯嘴葫芦了?”
小杜子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自家干爹与姑娘无声的打情骂俏般,道:“回干爹,是安排在常宁伯府那边儿的人传了话回来,常宁伯同意与虞夫人和离了,已经签了和离文书,跟着就要去官府备案了,想来这会儿功夫,已经去过官府了也未可知。”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施清如脸色不觉又好看了几分,问小杜子:“常宁伯是怎么同意了和离的,他昨儿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和离么?督主,莫不是你给他施压了?”
虞夫人那样难得一个人,总算可以脱离苦海,不用再在污泥里苦苦挣扎,以免同流合污了,虽然彼此素不相识,施清如依然为她高兴。
韩征勾了勾唇,“我的确让小杜子去给他施压了,不过应当还没来得及,不然不会这么快。”
小杜子笑道:“干爹所料不错,儿子的确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常宁伯已同意虞夫人和离了。不但同意了虞夫人和离,让她把两个儿子都带走,让张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以后好生奉养常宁伯太夫人和虞夫人;还说要分家,把常宁伯府的二房三房都分出去,想来就今明两日,便能分清爽了,当是怕施家的案子连累到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小,所以才忽然改了主意的。”
施家的案子传得沸沸扬扬,常宁伯府自然也有下人听说了,因事涉自家,不敢耽搁,忙忙报到了常宁伯跟前儿,又提了昨日林妈妈好像回过伯府求见常宁伯之事。
正自焦头烂额的常宁伯这才知道事情真的闹大了,且只怕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却犹抱着几分侥幸的希望,忙忙打发了心腹去施家和顺天府衙打听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
可惜打听到的情况更糟,明明昨晚该死五个成人一个婴儿的,现场找到的尸体却只有四具,另外一个成人和一个婴儿都不翼而飞,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尸体在哪里;若是活着,人又去了哪里?
再联想到此番自己和张氏的阴私忽然就齐齐暴露了,还是以这样无可遮掩无可挽回的方式,常宁伯早就怀疑过当中有异,如今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有人在幕后操控一切,要他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了。
当下哪还敢再与虞夫人来什么“拖字诀”,再拖下去,可就真要把全家都葬送了!
这才会忙忙答应了虞夫人和离,还让她把两个儿子都带走,如此方有希望保住自己的妻小,让自己的老母亲不至没人养老送终;而把二房三房分出去,则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能不能保住二房三房,将来多少能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守望相助,重新振兴张家。
良辰美景
韩征听完小杜子的话,叩着桌子冷哼道:“总算常宁伯还没有无耻无情到家,也没有愚蠢到家,知道壮士扼腕,断臂求生。那且看顺天府尹回头怎么判吧,虽说事情与常宁伯府其他人无关,可他们也算不得全然无辜,哪还能继续锦衣玉食,使奴唤婢?总归如今的好日子,是再不要想了!”
小杜子忙应道:“干爹放心,顺天府黄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一定不会因为常宁伯断臂求生,就让常宁伯府其他人任何惩罚都不受的。儿子听说,明日黄大人便会升堂,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韩征“嗯”了一声,问小杜子,“施延昌怎么样了,醒了吗?”
小杜子见问,觑了施清如一眼,方道:“人还没醒,全身烧伤了很多地方,脸也烧伤了大半,大夫都给上了药,说人能清醒过来,应当就没有大碍了,就是……那些伤治疗起来,会很痛苦,且将来肯定都会留疤……”
韩征看向施清如,低声问道:“清如,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施清如默了默,道:“还是不要了。我早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了,督主肯救他一命,还给他治伤,我知道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那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旁的便算了吧。”
有什么好见的,大家早就两看生厌了,偏她又是个大夫,见了施延昌如今的惨状后,是替他治,还是不治呢?
不治吧,有违她一个大夫的医德和医者父母心;治吧,她又委实不爽,觉得对不起她死去的娘和前世的自己。
所以直接别再管此事了的好,虽说剜去身上的腐肉时,会疼痛难当,但腐肉若留着,却只会蔓延至全身,让全身都疼痛难当,甚至致人死亡。
自然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好,何况她还早就不痛了,不过只是疥癣之疾而已,就更无所谓了。
韩征嘴上虽问着施清如要不要去看施延昌,心里却是不愿她去的,那样一个渣滓,有什么好看,又还有什么情分可念的?
且听说施延昌烧得浑身都烂了,十分的恶心,他就更不愿意自己的小丫头被吓着、被恶心着了。
好在是她自己也不愿去,那当然就最好了,因点头道:“那就不去吧,我自会让人好生替他治疗的。等给他治得差不多了后,便让他去顺天府递状子,想来他会很愿意去的。”
小杜子道:“如此血海深仇,他肯定巴不得去,巴不得啃下那张氏主仆和常宁伯一块儿肉来。不过张氏主仆与常宁伯便罢了,大家说穿了本无情意,他要是知道他亲侄女儿的所作所为,只怕得更恨。”
“亲侄女儿?”施清如听得一怔,“你说的是施家三小姐施兰如么,她怎么了?她也还活着呢?”
小杜子点头道:“施三小姐的确还活着,昨晚她可能早就意识到了不对,没吃多少那林妈妈精心给施家人准备的断头饭,后又摸黑回了她自己的住处,因此逃过了一劫。可她今儿见到自己父祖的尸体后,却站到了张氏主仆一边,只说昨日张氏与施家老太爷老太太起了争执,施延昌因此错杀了亲生女儿,没说张氏与常宁伯不伦生子,施延昌杀人情有可原之事,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施延昌要是知道亲侄女儿为了自己的前程富贵,连亲爹亲祖父母死在眼前,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任由他们枉死,还不定得恨成什么样儿呢,活……”
‘活该’二字说到一半,想到施清如还在,到底把‘该’字给咽了回去。
不过就算他把‘该’字也说了出来,施清如一样不会怪他,连她都想说施延昌‘活该’好吗?
她微蹙眉头淡声道:“施兰如自她娘去了后,过的日子一直都是非打即骂,心里只怕早恨自己的所谓父亲和祖父母恨得不行了,在自保和替他们伸冤之间,自然要选自保,这也算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了。不过就算这两年她日子不好过,朝挨打夕挨骂,前边儿十来年,却也是受尽宠爱长大的,就不提骨头天性了,只说那十来年的情分,她也不该如此才是,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盼她回头知道施延昌没死后,不会悔青了肠子吧!”
心里委实不得劲儿,简直不明白怎么所有糟污人都聚齐到了施家,当年她外祖父外祖母的眼光,还真是……有够一言难尽的,偏把她娘那样一个干净人儿许给了这样一户人家。
亏得老天佑她,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把施家人的真面目都给戳破了,不然真是死人都要生生给憋屈活,恶心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