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便不只是心虚难堪,更是恼羞成怒了,冲着虞夫人便怒吼道:“你疯了不成,说的都是些什么糊涂话儿,别说这些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当着母亲和小辈们的面儿说啊,你这样子,哪还有一点长辈和伯府当家主母的样子?杨氏,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人服侍你母亲回去好生歇着,再找个得道高僧来好生做一场法事,没见你母亲撞客着了,已是满嘴的胡言乱语了吗?”
杨氏闻言,却低着头,并没有上前。
就算已经铁证如山,她依然抱了一丝侥幸的希望,希望那些信都是假的,希望是她们误会了自己的公公和丈夫,希望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可惜常宁伯的反应让她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贼心虚”,这下还有什么好侥幸希望的,事实摆在眼前,根本不容任何的开脱与抵赖了!
那杨氏自然要站到自己婆婆一边,才不会理会常宁伯的吩咐。
常宁伯见杨氏竟敢不听自己的话,越发恼怒了,横眉怒目的正要再说。
虞夫人已先冷冷道:“伯爷不必再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必再费心想着要怎么才能把此事遮掩过去,不叫更多的人知晓了,如今府里还有几个人不知道的?便是我,都是下人们私下里都传遍了,伯爷与那贱人那些不堪入目的信也早人人都传阅过了,才终于传到了我耳朵里,信也终于都到了我跟前儿的,所以你不必再妄图自欺欺人,也不必再妄图遮掩你和贱人禽兽不如的丑事!当然,伯爷要不要遮掩,都是你自己的事、是伯府的事,与我毫不相干,我如今只要和离,只要能和离,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还请伯爷高抬贵手,答应了吧!”
常宁伯听得那些信竟然先是下人们传阅过了,最后才到了虞夫人手里的,哪怕知道下人们大多都不识字,但总有识字的,一张老脸就越发的紫胀了。
倒是不怀疑虞夫人监视他了,却更担心了,不是虞氏,那还会是谁干的?若只是祸起萧墙还罢了,就怕是外面的敌人干的,回头可得好生查清楚了才是。
但眼下却是顾不上这个了,当务之急,是要安抚住虞氏,让她别再提什么和离不和离的话,还得让她尽快把下人们的口都封住,流言都杜绝了,决不能传一丝一毫到外面去!
常宁伯想着,看向虞夫人放缓了语气道:“夫人,此事必定有所误会,十有八九是外人想要陷害我们伯府,让我们先自己乱起来,那他们想让我们土崩瓦解,甚至家破人亡自然更容易了。所以我们自己一定先不能乱,必须得上下都稳住了,再查找源头,予以反击,若夫人今日执意与我和离了,这不是中了奸人的计,徒让亲者痛仇者快吗?要是再传到了外面去,伯府就更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不但慕红慕白兄弟们,便是出嫁了了蓉姐儿菲姐儿姐妹们,也都要受到巨大的影响啊,还请夫人千万三思,千万别冲动。”
只当抬出张慕红张慕白和张云蓉兄妹三人来,虞夫人为了自己孩子们的前程,终究还是只能把和离的话收回去,只能先替他收拾烂摊子。
可惜虞夫人实在被恶心透了,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和离了,直接冷冷道:“是不是误会,伯爷心里清楚,我也不想再多说了。只请伯爷能答应和离,我可以除了和离文书,什么都不带走!至于我的孩子们,他们都已长大成人,娶妻嫁人了,我当娘的也算是尽到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以后的路,无论好坏,都只能他们自己走了,我为他们活了二十几年,如今也是时候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常宁伯不防竟然孩子们的前程也不能辖制虞夫人了,只得看向了上首一直没说话的常宁伯太夫人,“母亲,您帮我劝劝虞氏啊,总不能因为一个误会,便弄得一个好好儿的家散了吧?”
常宁伯太夫人对虞夫人今日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满了,只她当惯了老封君,早就懒得管事儿,也知道兹事体大,一直在思忖着怎么才能破局,所以一直没说话而已。
如今见儿子开了口,她虽还没思忖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先开口了,“老大媳妇,你伯爷说得对,总不能因一个误会,便把好好儿一个家弄散了吧?红哥儿兄妹是长大成人,娶妻嫁人了,骐哥儿他们却都还小呢,你不看儿子女儿,难道也不看孙子孙女儿们了?咱们当大人的,哪一个不是一辈子为儿孙操不完的心呢,就说我老婆子吧,如今都这把年纪了,不仍还要为你们这些后人操心么?你还是别说气话了,先大家一起商量怎么解决事情的好。”
却不知道反倒让虞夫人更恶心,也更坚定了她和离的决心。
婆婆乍然听得伯爷与那贱人乱伦通奸多年,还生了两个孩子的消息,竟然一点都不惊讶意外,也没觉得难以接受,说明什么?说明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也早就已经接受,甚至是默许这件事了!
也就不怪她这些年一直待贱人一个庶女那般的亲厚,对贱人后生的那一双儿女也那般的疼爱了,可笑她还一度当是婆婆心软念旧,对养在自己膝下的庶女到底不一样,哪怕不是亲生,也近似亲生了。
如今方知道,是因为婆婆早就知道了那一双野种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身上流着她的血,——真是太让人恶心了,简直恶心透了顶!
虞夫人声音比方才更冷,“伯爷和太夫人不必再说了,今日我哪怕是死,也一定要和离!”
“你!”常宁伯太夫人让她噎得一滞,满脸恼怒的还要再说,见她一双眼睛冷得能冻死人,到底有些心虚,悻悻的没有再说。
常宁伯见老母亲也铩羽而归,只得又看向了其他人。
却见所有人都满脸的不赞同,还有隐隐的鄙夷之色,两个庶弟和他们各自房头的人便罢了,本就与他们嫡房面和心不和,如今心里还不定如何的幸灾乐祸。
可就连他的两个亲生儿子张慕红与张慕白也满脸通红,满眼愤怒与羞恼,明显不可能站在他一边,帮着他劝说虞夫人,所以他开口的结果,势必只会如方才吩咐杨氏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用。
常宁伯恼怒之下,只得看向了陈嬿,喝命道:“慕白媳妇,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了你母亲回去歇着?当真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整件事除了他这个当事人,就数与她陈嬿关系最大了,那一头可都是她的至亲,她该比谁都上心才是,怎么能跟个青蛙的,戳一下,才跳一下呢!
陈嬿在一旁早已是面白如纸,摇摇欲坠,简直要疯了。
她真的怎么也想不到,她娘与她的公公兼大舅舅会有那样不伦的关系,甚至她的弟弟妹妹竟然都是她公公的孩子,这叫什么事儿啊,简直比晴天霹雳还可怕。
但她心里其实又隐隐早有感觉的,当年她虽然小,但也有七八岁了,很多事哪怕当时懵懂不懂,待大了些后回头再想,又岂能想不明白?
尤其当初在她的婚事上,她娘是那般的笃定她公公最后一定会答应,可她娘哪来的那个底气?就凭她和她公公是一父所生的兄妹么,别说只是嫡兄与庶妹了,就算是嫡亲兄妹,那也没有自己的老婆亲、没有自己的儿子亲好吗!
可她娘最后愣是就把事情办成了,如今想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娘必定对大舅舅软硬兼施了,软自然是二人之间这么多年的畸情了;硬却是她弟弟妹妹的存在,宝儿迁儿便是现成的证据,大舅舅要是当时不从,只怕当时就已起了轩然大波了,不会等到今日才事发,——然而终究还是事发了啊!
她现在该怎么办?
除了大舅舅,他们长房的人势必都鄙夷仇恨死她了,包括她的丈夫张慕白,她要是再站到大舅舅一边,只怕回头就该轮到张慕白和她和离,甚至是给她一纸休书了;但若她不听大舅舅的,又会失去她如今在伯府最大、也几乎是唯一的靠山,本来其他人就已恨死她了,只怕也不会因她站到他们一边,若再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她在伯府就真要没有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