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水瓢,慢慢地给孟瑾瑜冲着头发,他的脖颈、头皮处仍有疤痕,她无法想象,孟瑾瑜是怎么从汹涌的黄河中活过来的,他经受了多少苦难,也是她所无法想象的。
好在,他还是活下来了,让她可以在一路艰辛之后见到他,让她可以在这样温柔的夜色中,同他坐在一起,慢慢舀起温热的水,为他洗去风尘。
洗完了头,明玉又还换了一盆热水,绞了帕子,为他擦拭身子。两人虽关系亲密,可到底还没有成亲,明玉也只是替孟瑾瑜擦了擦手臂和背心,孟瑾瑜已是十分过意不去了,止住明玉道:“你是千金闺秀,要你这样服侍我,使不得。”
明玉坐在他的身边,说:“我从没当自己是什么千金闺秀,瑾瑜师傅,在你面前,我就是你的小玉。”她不会嫌脏嫌累,她愿意同孟瑾瑜在一起,同生死,共患难。只要与他在一起,即使同现在一样茅屋破瓦,贫寒清苦,她心里也是甜的。
夜已深,也该休息了。明玉先将孟瑾瑜扶到了床上,好在她身上一直带着百里鹊传给她的那套针灸用的银针,明玉回忆了一下医书上记载的穴位和方法,朝孟瑾瑜道:“瑾瑜师傅,你的头中有血块积压,须得施针将这淤血化去,这样眼睛才能慢慢恢复过来。”
孟瑾瑜点了点头:“好,小玉,你放心施针,我信你。”
他的信任于她是最大的鼓励和安慰。明玉原先的紧张也随之烟消云散,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取出银针,扎在了孟瑾瑜头部的穴位上……
几针下去,明玉便问:“瑾瑜师傅,你觉得怎么样?”
孟瑾瑜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原本双目的灼痛之感倒是稍有缓解,明玉知道应该还是有效果的,只不过还要再多坚持几天。
这一番忙活下来,明玉也已是累得不行了,伸了个懒腰趴在孟瑾瑜的身边,只一瞬便已睡着了。
“小玉,小玉……”孟瑾瑜轻轻推了推她,见她已是睡沉了,这才不再叫她。心道,小玉这一路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她的这一片真心,当真似海一般深沉。
孟瑾瑜将明玉抱到了床上,往里边挪了挪。摸索着给她盖上被子,随后躺在了明玉的外侧。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唐突了佳人。可是,心爱之人就在身侧,饶是孟瑾瑜是个谦谦君子,此时却也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心里挣扎了一番,终于,孟瑾瑜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明玉摆在被子外面柔嫩的小手。她的手心是温热的,握在手里,让人觉得心安。她的呼吸近在身侧,让孟瑾瑜忍不住意乱情迷,想要去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心中的念头。孟瑾瑜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不一会儿,也沉沉睡了过去。
这边孟瑾瑜和明玉两个倒是进入了梦想,另一间屋子里的姐弟两人倒还在说着悄悄话,还没睡呢!
原来入夜之后,林彩凤回屋便缝起了袍子,林彩凤的弟弟林铁柱瞧见了便说:“前几日姐姐不是给我做过衣服了吗?怎么又做起来了?”
林彩凤没理他,只说,不是给你做的。林铁柱便猜到了,说:“姐姐不是给隔壁屋子里那个孟公子做的吧?”
林彩凤只低头做着针线活,却不答话。林铁柱便道:“依我看,那孟公子人品相貌都不错,只是他的眼睛……”
“孟公子那表弟似乎是懂医术的,他说孟公子不过是暂时看不见,等到头部什么淤血散了,就会好的。”林彩凤虽听不大明白明玉的意思,不过倒是知道,孟瑾瑜很快就能重见光明的。
“姐姐心里喜欢那个孟公子吧?”林铁柱从小是被姐姐带大的,自家姐姐心里的想法当然再清楚不过了,侧眼旁观姐姐对孟瑾瑜做的一切,便知道神女有心了。
林彩凤啐了一声,说道:“胡说什么,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人家又怎么看得上我呢?”
“怎么就看不上了,要知道,姐姐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林铁柱想了想,朝林彩凤道,“反正,只要姐姐你心里喜欢那个孟公子,我一定帮你想办法!”
林彩凤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乐意的,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虽如玉,却又似钢铁一般的坚韧。自打林彩凤将孟瑾瑜救回来,又悉心照料了那么一段时间后,她心里的确有些芳心暗许,只是却不知道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
林彩凤揣着心事,这一夜却是没怎么睡好,是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做上了稀饭早点,等着一会儿孟瑾瑜起来了可以吃。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里穿透进来的时候,明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孟瑾瑜就躺在她的身边,睡得那样恬静,这感觉安宁幸福,却又让她生出些不真实的感受来。她支着手臂想要起身,可却又怕吵醒了孟瑾瑜,所以只能蹑手蹑脚地,她在里侧,想要翻身越过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却被孟瑾瑜的腿给绊到了,明玉“哎呀”一声,整个人都跌在了孟瑾瑜的身上。孟瑾瑜一下子醒了过来,下意识就是伸手将明玉搂住了。
“瑾瑜师傅。”明玉轻轻叫了他一声,两个人贴得如此之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她想要从孟瑾瑜身上爬起来,可没想到,他双臂一紧,竟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明玉动了动身子,竟发现被他箍得紧紧的。
“那次在围场,我去看你的时候,看到了萧昀,他说同你同床共枕了一夜。小玉,他说的可是真的?”
小玉突然愣了一愣,随即回想起了那天晚上萧昀悄悄溜进她帐子里的事情来,说是吧,可她根本不知道萧昀会来,是他欺负自己脚受了伤,非要死皮赖脸在她床上呆一夜的;可说不是吧,那晚,她睡着了,萧昀也的确是在她身旁睡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