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无难是无根无源的泉水所化。她生来不属任何地方。她沦落在外,倒也合情合理。她有时排解忧愁,每每想到此节,便不住自嘲一笑。
这日,海上刮起狂风,下起了霜雪。这片海域十分寒冻。这些天地异相,自难伤到落无难分毫。
但她忽见一座小岛。她直觉一顿,忽觉岛上或许有人。待走近时,果见道内深处,有一点荧荧火光透出。
有人在岛中生了篝火。正是李长笑。落无难忽觉有趣莫说大乘,便是炼虚,也不惧此处风霜,何须生火取暖,岂不多此一举?
她犹豫一二,还是走了过去。李长笑抬头望来,无奈说道:“我说你,怎每次寻到好东西,便恰巧出现,唉。”话语中惋惜万分。
好似偷吃糖豆,被伙伴发现,迫不得已,万分不舍下,分了半粒吃食。落无难坐了下来,解释说道:“我不要你东西…”说到一半。
李长笑取出一只七彩色的野鸡,几条色质宛如黑珍珠般的蜈蚣,认真问道:“当真?你发誓。”落无难见识甚深,怎认不出这野鸡、蜈蚣,均为数座天下,大名鼎鼎的绝世美味。
山珍海味榜第一的七彩霓虹鸡,第二的黑珍珠蜈蚣。此二食物,早在许久许久前,便已经消失无踪,搜寻六座天下,难寻其一。以至纵使落无难位列大乘,却也只听其名,并未真正吃过,着实可惜。
她见李长笑性情随和,她背井离乡,独行海外许久,不住心生亲切,登时改口说道:“不发誓,不发誓。”李长笑懊恼道:“也罢,也罢,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味,算你有口福。”
李长笑收敛的喷住鸡汤,烘烤蜈蚣,越是高级的食材,繁琐的制备工艺,只会适得其反。便是活吃生啃,也美味无穷。
李长笑、落无难将两大最顶级的奇珍吃尽,躺着歇息了一会。落无难微微放开了心神,恐惧、忌惮、猜疑少了几分,亲切、好奇重了几分。
落无难说道:“你好神秘,鬼鬼祟祟,从很早以前,就不知道在干一些什么勾当。”李长笑一笑置之,不去回答。落无难问道:“那…扶摇…真是你所为?”李长笑说道:“是我所为。”落无难好奇说道:“我能问问,是为何么?”
李长笑想着,这本便不是什么秘密。只旁人不问,他也懒得提起。既然有人去问,他说也无妨。便将事情经过,全然说了。
落无难听后,终于彻底了然,半天说不上话来。但对李长笑的恐惧,却又全消了。心中不胜感激。倘若李长笑置之不理,山海天下亦难幸免。
落无难叹道:“原来还有这些曲折。”端详着李长笑。落无难说道:“你不好奇我怎么出现在此么?”李长笑摆了摆手,说道:“明儿再说。先睡了。”
落无难不住微恼,撇了撇嘴,便也睡下。翌日清晨。风雪停了,李长笑又漫无目的的乱行。落无难跟在身旁。
李长笑打听道:“对了,如今的天下,全已融汇了么?”落无难说道:“早融汇啦,此后再无扶摇、昆仑、流宇、山海之分。共称天下。”李长笑问:“扶摇呢?”落无难说道:“扶摇、昆仑最先融汇。昆仑人族迁移扶摇。扶摇虽一地疮痍,但很快恢复生机。只是某人啊,还被唾骂呢。”
李长笑笑道:“那倒是无所谓。骂便骂哉。”落无难说道:“你好不同。倘若是我,我定不受人如此唾骂。其他大乘,也决计不愿遭世人唾骂,非想些手段改善不可。”李长笑说道:“人各有志而已。”
两人同行,这海上同行,总算少了几分枯寂感受。如此走了半个月余,落无难此前沦落在外,不敢回天下的愁思解了许多。
无尽海域,茫茫无边际。许多物事,便是她也大开眼界。一些奇特地势,危险至极,倘若灵气复苏,便是大乘也不易涉足。
落无难走此一着,心中感叹连连,想着自己纵已是大乘。却仍旧只是井底之蛙。她隐约间窥见了一脚天幕。心中无尽安详,乐得自然,竟将天下那些斗来斗去的琐事,全然忘却了。
而每遇难事。也无需她出手,李长笑抬手即解。深海中实藏有十分不俗的物事。有海兽有合体修为,十分厉害。不过李长笑一巴掌拍去,便全不敢造次,乖乖听劝了。
如此过了四五年。李长笑突然问道:“对了,还不曾问你。我是罪业太大,出游散心。你又是有甚么烦心事,不愿意回天下的?难道是被排挤了?”落无难说道:“差不多。如今的天下,我不愿回…”
李长笑问:“出状况了?”落无难说道:“大状况。”便将数座天下的遭遇,一一道来。李长笑眉头一皱,说道:“如你所说,倒真可能有个幕后之人。”落无难说道:“那幕后之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天下弄得纷争四起。大乘间互相搏杀。与之相比,我在这儿…不乏乐趣,有人作陪,岂不…岂不更美。只得待日后灵气复苏,再寻解决之策。”
她实有私心,如今那天下斗争不断,幕后之人暗中把控。她自知凭借一己之力,难以逆转局势。虽觉李长笑强大,但仍觉两人之力,未必便是那幕后之人敌手。故而一直不提。
后随李长笑走了一段时日。开了眼界,既觉海域广阔,又觉有人相伴,这日子真可谓别无所求。那天下之事,便更不愿说了。既是无奈妥协,也是寻求安宁。
此前各座天下,虽有争执,但各大乘间自有分寸。如今却未必了。
直到李长笑问起,她不愿诓骗,这才实话道来。李长笑说道:“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伤重至此,现下都没能好全。”落无难说道:“我这伤,怕是…怕是…”话音未落。李长笑轻拍她胸口。
但见那暗伤顷刻被拍出体内。这顷刻间,极难医治的伤势,这便全好了。落无难先是一惊,随后一喜。随后美目看向李长笑,说不出的崇拜。彻底瞧不出这是什么手段。心中喃喃想道:“他…他好生厉害。”
李长笑说道:“走吧,流浪太久,也该回去瞧瞧了。”落无难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