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乐此不疲地玩了一天,待夜色低垂,他才想到该回家了,不然陈老爷又要唠叨个不停,虽说同样的话他早已听得耳朵起茧子,但是差点失去一命的遭遇倒让他懂事了些,起码懂得要体谅父母了。快意地饮完最后一碗江南米酒,他慷慨地丢了银子起身。客栈到了晚膳时间,人已经慢慢坐满了,他随意一瞄,发现东南一角有个圆桌上独坐一黑衣人,背对着所有人,由背影看是个身材窈窕的女性,然因戴斗笠与黑色面纱,只那一角显得分外冷清,在热闹的客栈之中显得格格不入。陈少清也没想太多,江湖之大何其不有,正欲离开,居然有已经醉醺醺的大汉上去调戏那黑衣女子:“哟,这位小娘子打扮成这样很是新鲜呢,让本大爷看看你长啥样……”那女子一动不动,依然垂眼隔着面纱小口饮酒,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陈少清皱眉的瞬间,那酒醉大汉已经歪斜着身子上去碰那女子露在面纱的上半张脸了,然而手指还未碰到,大汉便被针扎到般猛地抽回了手,只见那人本因酒醉而晕红的脸一片青紫,瞳孔缩小,呼吸咽下困难,肌肉肉眼可见般极度收缩,这一切惊心动魄的变化却只发生在弹指之间。那大汉往后踉跄几步,便倒在了地上不动了,最后还圆睁着眼睛一片惊恐状。陈少清看傻了,本欲出手帮助那女子的冲动被遏制住,他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围观群众尚未反应过来,只有那大汉的朋友们四顾相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颤颤巍巍道:“你、你把大哥怎么了?”那女子微微歪头隔着面纱看向他们,由于角度原因,陈少清仍未看到她的眼睛,然而下一刻他便听到了那人的声音。女子的音质很特别,娇俏中带着些沙哑,很有韵味。“呵……你们说,我把他怎么样了?”陈少清全身僵硬,突然由外向内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是她。她来了……她终于出现了!那大汉的几个朋友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有一人直接掏出了刀大着胆子欲往女子看似纤瘦的背上劈,而女子只是轻轻地冷笑一声——无人见到她是怎么动作的。那几人均与先前那大汉一般症状,先是极致痛苦地嗷嗷大叫了一番,浑身肌肉开始抽搐,接着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死前还都睁着眼。死不瞑目的模样。“恶心……”女子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总结了二字,仿若面前的惨剧不是她造成的。客栈大堂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嚷喊着作鸟兽散。而陈少清在惊悚恶寒中猛地想起了沈默岚的话,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是蕴娘的对手,他不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栽第二次跟头。强行压下欲扑上去报仇的冲动,陈少清阴沉着脸,趁着客栈内一片混乱,飞快地拂袖离开。……陈家老爷一天未见少清,不悦中又带点无奈,他猜也是猜到他那宝贝儿子必定趁他忙碌偷溜出去玩乐了,正想着是教育还是好生责罚一顿,少年刚好大步流星地走来,白净脸上一片淡淡阴霾。陈家老爷还未注意,轻咳了嗓子道:“少清,为父有话要……”“爹。”少年阴郁着脸,那年轻面庞突然成熟了不少,竟是一时唬住了陈老爷,“清儿有要事要做,请您先回去休息吧。”“什……哎,少清……”待陈老爷反应过来,少年已是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重重地摔上了门。当夜,他便派人给远在青州做委托的沈默岚寄去了一封书信。……“沈大哥,展信佳。姑苏城内发现蕴娘踪迹,想必定不怀好意,望速来。少清感激不尽。”……八百里加急。于是在沈默岚碰到影右的当天晚上,他刚好收到了那封来自姑苏的紧急密信。此时,距离陈李大婚,还有五日。沈默岚到达姑苏时,直接去见了陈少清。他在那时才想起他离开得匆忙,竟是忘了给那风庄影卫留下字条,不过也罢了,虽蕴娘的出现有些突兀,一切却也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他会在少清婚礼之后的隔日,甚至当晚就连夜去风庄找那人。这下,那人总该满意了吧。“沈大哥……你一定要帮我……”少清这几日显然日日都睡不好,本是白净秀气的脸上冒出两个淡青的眼圈,显得少年愈发的苍白脆弱起来。沈默岚于是柔下声音道:“少清,你在何时何地看到的?她什么装扮?快快告诉我。”陈少清深吸几口气,方才稳住气息道:“她戴斗笠,黑色面纱,一身黑衣,应很是显眼。我上一次碰到她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