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他攥住喻冬的手的时候,喻冬就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要把手抽回来。但宋丰丰不放。两人沉默地对抗片刻,宋丰丰把他的手握得更紧,脸上浮现了他惯常流露的表情:“喻冬……”“干什么!”喻冬周围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连忙蹲下来,“搞什么,放开。”宋丰丰终于能和他平视了。他开始时很庆幸暮色成了掩护,他和喻冬之间发生的事情别人看不到,连老天都看不到。但是当喻冬来到他面前,他又开始埋怨这降临到天地的暮色了。他看不清喻冬的表情。“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动手动脚。”喻冬的语气里带上了威胁,“不要以为我不会揍人。”但他说得底气不足,尾音还在微微发颤。宋丰丰慢慢地放开了手。指节相碰的地方,他还能摸到喻冬皮肤上沾着的细小沙粒,有点点粗糙,但很舒服。“我这里不对劲。”宋丰丰指指自己脑袋,想想不太正确,又指指自己的心脏。喻冬吓了一大跳:“哪里不舒服?我都说过了今天这么热,你还去踢球,很容易中暑。回去吧,你家里还有藿香正气水吗?”“可是碰碰你就好了。”宋丰丰认真说,“我现在又高兴起来了。”喻冬:“……”宋丰丰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语文学习成果,试图准确表达。“也没彻底好,还是跳得很快。”他声音渐渐低了,“喻冬,我病了。”喻冬也没比他好哪儿去。他蹲在宋丰丰身边,蹲在细细软软的沙地上,像被什么重重打了一记,半天都没法把宋丰丰的话和他的行动联系起来。“你……你被吴曈影响了。”喻冬试图扳正宋丰丰的想法,“你老跟他一起玩,被他感染了。”“那我应该去喜欢郑随波。”宋丰丰小声说,“我为什么……为什么老盯着你啊。”喻冬:“我怎么知道。”他喉咙颤抖,说出来的话也是不稳的。金红色的霞光几乎消失了,只在海天相接的地方留着一道灿烂光线。喻冬盯着那道光,心里头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人一个都不见了。他的心脏剧烈搏动,如同鼓号队里被敲打得浮现伤痕的鼓,震得他的骨头血管都疼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或者应该露出什么表情。一切都不对,可是他又觉得,什么都是对的,该发生的正在发生。那种隐晦又激烈的感情如同本能,似乎从降生那一刻起,就与人类的灵魂密不可分。他们只是苏醒了,仅此而已。“……黑丰。”喻冬说,“我,我也……我也病了。”他太紧张了,满腔的话拥堵到喉头,却一个字也没办法准确表达。在残存的暮色里,他俩都有着一张发红的,羞怯的脸。宋丰丰的手指又勾上了他的,一根,又一根。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发现喻冬没有反对之后,他越来越大胆,完全覆盖了喻冬的右手背,并且将自己的指节嵌入喻冬指节的缝隙之中。手指之间的那片薄薄皮肤碰上了,一样的热。喻冬闭上了眼睛,手动了动。宋丰丰以为他要抽离,连忙加重了力气:“别、别动,我……我紧张!”他只顾着笑了,抿着嘴,脸上每一块肌肉都控制不住似的动起来,除了笑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好。喻冬的手握着沙子,他握着喻冬的手。目光撞在一起,又飞快移开,怕被对方窥见心里头过分饱足的雀跃和欢喜似的。海滩上渐次亮起了灯。光线给了小寄居蟹错觉,它们又开始纷纷爬出来,在沙滩上奔波来去,背着小塔似的壳。番薯熟了,皮和肉分开,一揭就掉。这是海边种的番薯,宋丰丰他们都叫它“海薯”,纤维少,瓤白,甜度一般,但特别粉,吃的时候不喝两口水能直接把人哽得翻白眼。喻冬和宋丰丰就坐在海滩上,一个接一个地吃番薯。两人都伸直了腿,脚尖一会儿碰在一起,一会儿又分开。“傻不傻。”喻冬说。“不傻不傻。”宋丰丰把鞋底的沙子蹭到喻冬小腿上,被喻冬踢了一脚。他们没带够饮料,喝着喝着就剩了最后一瓶雪碧。宋丰丰先拧开灌了一半,然后递给喻冬。喻冬接过来正要喝,随即意识到宋丰丰刚刚接触过瓶口。他犹豫了,并且飞快看了一眼宋丰丰,脸上微红。宋丰丰心想,喻冬知不知道他脸红的时候根本掩盖不住?太明显了,实在太明显了。他甚至开始懊恼:喻冬在自己面前脸红这么多次,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注意到。“敢不敢喝?”宋丰丰想起了张曼那些少女读物里的说法,“这是间接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