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但我们家里呢?无休止的争吵和鞭笞!”沈岁和说:“你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个家吗?我跟他们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快乐,但是跟你在一起呢?你只知道告诉我要变得优秀,要成为你的骄傲,只能听你的话,我在家里只能感觉到压抑和绝望!这些都是你带来的!”话一开口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完全无法阻挡。这些年来他忍耐的种种,怕说出来伤人的种种,如今都报复性似的说了出来。他就是讨厌那个地方!讨厌那个阴暗、冷漠、没有人性的地方!曾雪仪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她听出了沈岁和话中浓浓的嫌恶,他在嫌弃她。她的表情错愕、震惊,甚至她无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沈岁和只是总结道:“我人生中绝大多数的痛苦都是你带来的。”“我一直没去怪你的原因是——”他顿了顿,“我知道你人生中大多数痛苦也都是我带来的。”“我没有那个权利去怪你。”沈岁和的声音哽咽,有些话已经说不清楚了。他却仍旧顽强地在说:“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我知道你生我养我,在所有人把我当垃圾的时候你捡起了我,你把我培养成了现在这样。但我不快乐。我现在非常痛苦!痛苦到每天都想去死。”最后一句话宛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在曾雪仪身上,看似很轻,但落上去之后便是千斤重。原来她的儿子一直在嫌弃她,甚至在恨她。她这么多年来付出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个笑话。她要她的儿子成长得更好,变得优秀,从那个烂泥沼里爬出来,跟那些烂人都不一样,为了这个目标,她什么都可以做。她端过盘子、洗过碗,最穷的时候她一天打四份工。她只是想让她的儿子别再被人看不起。可如今她的儿子说,她让他感到痛苦。他人生的所有痛苦都是她带来的。痛苦吗?但谁不痛苦?!她不想在这样的痛苦中活着。家人孤立,举目无亲。她只想去找爱她的沈立。曾雪仪退了几步,正好推在茶几旁,她余光处扫到了一把水果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拿起了刀子落在自己的脖颈处,“如果你的人生都是因为我才痛苦,那我死了,你就解脱了。”沈岁和的瞳孔在瞬间微缩,他疾走了几步,曾雪仪却已经把锋利的刀刃比到了自己的脖颈间,血迹渗了出来。鲜红的颜色让沈岁和的眼睛感到疼痛。“但你记得。”曾雪仪朝着他笑,“是你逼死我的。”“沈岁和,你逼死了你的母亲。”曾雪仪重复道:“为了那个女人,你逼死了生你养你的母亲。”“你永远都不可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你就是个不孝的罪人。”刀刃逼近她的喉咙,她闭上眼睛感受那份冰凉。不过瞬间,她感觉手腕一阵麻木,那把刀已经被沈岁和夺走。动作幅度太大,劣质茶几被一脚踢翻在地。房门也被大力推开,裴旭天等人站在门口,关切地问:“怎么了?”沈岁和跟曾雪仪却都没理会。沈岁和只是盯着曾雪仪,那把刀在他手中转了个花,沾了血的刀尖正好对准了他的身体,“罪人吗?”“是。”沈岁和说:“我是有罪。”“我不应该感念你所有的付出就让你为所欲为。”“我不应该一步退,步步退,让你觉得你一定可以掌控我的人生。”话音刚落,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稍一用力。锋利的刀尖直接对准他的腹部扎了下去。温热艳红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染红了他的白衬衫。他眉眼清冽,并没察觉到丝毫痛苦,反而带着解脱了的笑意。“如果我们之间必须死一个才能结束的话。”沈岁和笑着说:“那我去。”曾雪仪想去碰他,但手已经抖得不像样。沈岁和朝着她摇头,他现在心态竟异常的平静。那些暴躁的情绪好像随着这刀消失了。人之将死,也就没了挣扎的痛苦。他的语气平和,带着挣扎不出的绝望。“如果我知道这一生必须为你活着,那你当初不如不生我。”“这样的人生太痛苦了。”“哥!”“岁和!”“老沈!”众人紧张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沈岁和只别过脸看向裴旭天,“老裴,遗嘱我已经立好了,在我办公室抽屉的最下边,我死后,所有财产都归江攸宁。”“舅舅,如果以后江攸宁遇到困难,希望你能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