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字迹很漂亮。【弟弟寒山:见字如面。这一生没有别的愿景,在我死后请将我与沈立合葬。】她没有写任何多余的话,甚至提都没提沈岁和。沈岁和从来医院后便一言不发,看到了信便也撕碎扔到了垃圾桶,没递给曾寒山看。他回医院时,曾嘉煦正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晃晃悠悠戳手机。病床上的人闭着眼,看似熟睡。却在他们推开门的瞬间,她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很红,瞪得又大,猛地一看还有些吓人。沈岁和只瞟了一眼就拎着东西转过了身,曾寒山却在一瞬间红了眼,颤着声音喊:“姐,这是何苦呢?”曾雪仪嘴唇一翁一合,“我没事。”“你……”曾寒山坐在她病床前,“我该说你什么好?”曾雪仪沉默。她的目光盯着沈岁和的背影。他就算是放下了东西,也没有转过身来,仍旧那样站着。身形颀长,初晨的阳光洒落在他背上,看上去异常清冷。曾寒山见状,拉着曾嘉煦出了病房。病房里就剩下了他们母子两人,熟悉的沉默再次席卷而来。良久之后,沈岁和深呼吸了口气坐到她床边。曾雪仪的目光仍旧盯着他,不说话,就那样盯着他看。他的左脸昨天被她打得青紫痕迹还未消散,他低敛着眉眼,沉默不言。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听得清楚。病房内的表秒针声音很大,每过一秒都听得真切。过了很久,曾雪仪的手微微颤抖,尝试着抚向沈岁和的脸,却被沈岁和避开。他看向曾雪仪,一夜未眠的眼睛又干又涩,眼尾还泛着红。“疼么?” 曾雪仪温声问。沈岁和抿了抿唇,没说话。曾雪仪轻吐了口气,“昨晚吓到你了吧。”“还好。”沈岁和平静地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确实不是第一次。但这是她带着沈岁和搬离那个地方后的第一次。还是因为要让他离婚。他不知道曾雪仪是怎么想的。她的世界好像跟所有人都有壁垒,她永远站在悬崖边上,她的世界永远非黑及白,非对即错。而她永远是对的。曾雪仪闭上眼,自嘲地笑了笑,“我命还真大。”“是挺大。”沈岁和低头削苹果,“一次又一次,次次死不了。”“所以呢?”曾雪仪笑:“你还是不离婚么?”沈岁和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苹果皮断开掉在地上,他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就是为了逼我离婚么?”“不是。”曾雪仪笑着,但那笑有些瘆人,“就是不想看到你过这样的生活。”“这样活着,不如死了。”沈岁和一时无言。因为他的不顺从让曾雪仪感到了痛苦,所以她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痛苦。从来不去考虑活着的人是何感受。曾雪仪处理事情的方式永远这么极端。沈岁和将苹果削完放在桌上,水果刀在他手里漂亮地打了个转,刀把对准了曾雪仪,刀剑正对着他。“什么意思?”曾雪仪说。沈岁和抿了下唇,声线一如既往清冷,“杀了你,要么杀了我。”曾雪仪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这不就是你的意思么?”沈岁和说:“痛苦了就去死,那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这把决定生死的刀交给她,她想如何便如何。曾雪仪却错愕了许久,她皱着眉笑,笑得瘆人,“那个跛子就这么重要么?”“为了她,你不惜让我去死?!”“不是她。”沈岁和猛地站起来,椅子跟地面摩擦发出刺啦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曾雪仪,“以前你用自残逼着我结婚,现在用自杀逼着我离婚。”“结婚是你,离婚是你。我要永远这样过下去么?”“我是你手中的傀儡还是木偶?只要我不顺你的意,你就用这样的方式逼着我妥协,一次又一次,这个世界上是只有你痛苦吗?!”沈岁和面无表情,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悲伤或是绝望。他只是很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让他难过,更让他无力。“你难道觉得我过得很幸福快乐吗?”沈岁和说:“我到底是为了谁在活?”“你如果用这样的方式逼我,不如我们死一个好了。”他说得很平静,语调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目光也望向远方,虽然说得是生死大事,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说晚上吃什么一样。他不怕死。甚至,他也想过用各种各样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