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献眼睛微微发红,双手慢慢紧握,又松开来。笑了笑,“好。”剩下的汤是程献一口一口亲手喂给她的。他把她的左手托在他的膝盖上免得承重,喝完了又细细给她擦了嘴角,牵着她的手去了离家近些的医院。伤口很深,她用来包扎的棉布没有消过毒,医生解开后露出里面狰狞的,深刻的伤口,上面已经有发炎的趋势了。女医生一边皱着眉给她消毒一边吐出几句怒其不争的话来,这一看就是自杀的伤口让她对这兄妹感官复杂。她神色复杂又怜惜地看了眼程莱,才细细叮嘱程献应该注意一些什么。“我建议让她住院,这伤口是割得很深,到了动脉。”她又觉得这女孩十分让人怜惜,是什么样的事才会让她狠下心来割这么深?要知道她二十多年来见过的割腕自杀比她狠的可没几个,幸运的是这样居然也救了过来。这让她对程献的神色好了一些,这一定是马上才会发现的伤口才能避免悲剧,侧面说明了程献对她还是很上心的。程献程莱不知道她的自我想象,但这次程献没有听程莱回家的话,给她办了住院手续。医生也给她挂上吊针,这样一折腾,倒不如在原先的精神病院里自由。全程下来程献都是沉默没有说话的样子,眼看着哥哥生气了,程莱靠着他的臂膀,睁大圆圆的水光泛泛的鹿眼,“对不起。”她低低说道,“哥哥,我以后不会了。”程献一向舍得给她花钱,给她申请了单间病房。挂水的护士出去以后,他扶着程莱慢慢坐下,干燥温暖的手轻轻覆盖在她打了吊针的手背上,“莱莱,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手清瘦粗糙,带着程莱感觉到微微的痒意,注入冰凉的点滴的手背始终暖烘烘的。程莱稍稍抬头看见程献郑重肃沉的神色,知道她不能隐藏下去,于是想了想措辞,慢慢地和他说。这家医院的病房相对之前的逼仄的禁锢的病房来说,安静干净。她偶尔瞥一眼窗外,浅绿与深绿的交相层叠的树叶微微浮动,黄昏的霞光映在浅白绣花的窗帘上,透出点阴影在他的侧脸,更显得他眉目深浅高低,深邃起伏。她把这次自杀与发现药有问题合理地联系在一起,用半真半假的话连接。程莱把自杀的原因归咎于吃的药。每次用完药后都会放大恐惧和悲痛,她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惊醒然后睡不着,言行举止不受自己的控制地大喜大悲大怒,才会看起来那么像个疯子。后来专门负责照顾她的李护士露了马脚,被她察觉到什么,于是有两天她偷偷把药倒了,果然清醒了许多。没想到第三天被发现了,她被生生灌药,晚上终于做噩梦醒来后整个人都是麻木无神的,不知怎么就拿碎碗片自杀了。讲到这里时,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程献绝对不会希望她是清醒状态下自杀的,否则按照他现在已经青筋微微凸起的太阳穴和脖颈,他绝对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出去暴露了自己。现在能压制已经是勉强看在她还活生生在他眼前的份上。程莱看了看他渐渐用力握在她腕间的手,放松了神色,继续讲。后来大概是失血过多,她反而神智恢复了不少,把自己包扎了之后躲过了今天的药,才让程献将她带了出来。程献当然信她。他搂着程莱的肩膀微微颤抖,半晌才发出声音来,“不会了,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他对着洁白的墙壁眼睛不断重复道。他还是太天真,太弱小。程父曾经和他说过,他太磊落,虽然沉默冷眼旁观,但对世人留有慈悲,从他对待程莱的态度上来就能知道,他很重情义,不到最后往往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这样容易吃大亏。后来程父吃了这大亏,他吸取教训已经慎之又慎。但还是没有想到,他们连已经住进医院的程莱还不放过,还要这样下死手。两人沉默良久。程莱知道他现在需要冷静,于是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脊背。“哥哥,过去了。”程献松开她,将程莱放在床上垫好枕头,看见她泫然欲哭的眼睛,鼻尖染上点红可怜可爱的模样,眸色深深。她浅淡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程献看着她的鼻尖,轻轻揉了揉。“对不起。”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程莱抬头看着他,“没关系的,哥哥。”程献读的专业是程父为他选好了的金融,本来规划是毕业去国外读企管的研究生,只是命运在他大一时急转弯。原定的大三进程氏实践已经泡了汤,在他们的阻挡下,他根本找不到一份正经有用的实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