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婶拍了一下手,恍然想起来似的:“宝珠窗前那几株茉莉花才种下去呢,我得去看看。”徐明亦正觉得这雷声似乎过大了,宝珠不是早早睡了吗?会不会被这个吵醒?突然间听见她说的话,顿了顿,“王婶婶也买了茉莉?我半月前让人买了几盆,明日停了雨,婶婶也送去宝珠厢房吧?”王大婶胡乱点点头,正要打了伞出去,又被明亦拦着,“婶婶先吃饭,我去看看就好了。”明镜亦非台18窗下的茉莉果然七零八落了,白色的娇弱的花瓣已经慢慢泛着黄,落在泥泞里显得触目惊心,他一一搬进厢房,后来又懒得拿伞,就着窄窄的屋檐慢慢走。他和宝珠隔着一道墙,里面没有大的动静,外面的雷声似乎穿透不了那安静。明亦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假如宝珠被惊醒了,他可不可以进去安慰她?最后一盆也被搬好了,他拿着伞转身,正要回去了,突然又一阵震耳的雷声撕开雨幕。后面传来一点细微的脚步声,他回头。宝珠的丫鬟站在门口,手捂着嘴差点惊叫出来,好歹闪电的白光照亮了他的脸,尽管再显得诡异,那脸还是认识的。她好久平复下来,心脏依旧带着劫后余生一般的剧烈跳动,拍着胸口轻轻开口,“明亦公子?”徐明亦身上已经半湿了,一阵风吹过来,寒意窜上他的脑袋。他拍了拍衣襟,“王婶说这茉莉怕要被风雨打折,我来搬进来。”顿了一下,他又开口问她:“宝珠睡了?晚膳可吃了?”丫鬟虽然奇怪是他来亲自搬而不是喊下人,但很快反应过来,“回公子,睡了,吃了。”他突然有点沮丧,但只是点了点头,就离开了院子。目送他离开了,丫鬟才进了厢房,对着半坐在榻上的宝珠行礼,“明亦公子已经走了。”听到她淡淡的一声嗯,丫鬟抬起头来。宝珠脸上没什么表情,外头的微光映进来,隐约可以瞧见她像是沉思的模样。她上前把油灯点了,上前给她拍背,“姑娘可还睡得着?这雨看着小了点。”宝珠是被雷声惊醒的,她倒不是怕雷,只是声音过大,加之突兀,才醒了过来还是惊魂未定。听见丫鬟的话,她犹豫了一会,“再等等,我现在没甚么睡意。”丫鬟与她相伴两年多,她被封郡主后也让她不要改称呼,因此是很了解她的。见她发呆的模样,才慢慢开口:“方才明亦公子来将窗下的几盆茉莉花搬了进来,外头雨大,奴婢看见他衣裳都淋湿了呢。”大概是头一回和明亦有些冷战的架势,现在乍一听见丫鬟提起他,她竟然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不免想到他身上淋湿了,就这样走了回去会不会落了风寒?他为何要亲自来搬花,叫下人不是一样的吗?乱七八糟地想着,她干脆转身伏在后面的床架上,闭了一会眼。然后开口,“现在大概还早着,你去让厨房给他熬碗姜汤吧。”~一场秋雨一场寒,前一日还是把着团扇的天气,一场雨过后就要添上外衣了。宝珠让人把凉席撤了下去,换上软榻,出门时怕冷,还披了件兔毛织金披风才方觉舒暖。下过一场雨,外面空气也清新许多一样,呼吸间都是干净的凉意。不远处的小花园里头草树俱都是泛着水光的碧色,小径上一尘不染,晨风吹了过去,半干的石子路踩上去,半点脏污不见,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情大好。就算离了渝京,徐宝记的生意也不能丢下不管,更何况当选了皇商,正是受许多人眼红的时刻,事事巴不得你出了什么差错,才能被人揪辫子告上官府去。之所以来了册府台,不仅仅是为了陪明亦考试,更是要理清徐宝记的生意——在秦国的徐宝记,大致是以册府台为中心辐散开的,她要召各地分铺的掌柜们来这做一次小结,更重要的是提醒大家往后更加谨慎行事。她这一次毕竟惹眼,既是皇商又是郡主的,定然不止一家会盯上徐宝记。天气是大好的,一场酣畅淋漓的雨过去了,就露出了明媚干净的天空。丫鬟走在她身侧后方,给她一一说道:“邡城一带十个分铺两个掌柜,渝京方向十三个分铺三个掌柜,还有往西一边的掌柜们俱都来了,只差了一个。”宝珠正偏着头看路边绿茵茵的矮草,闻言道:“是列府的孔掌柜么?”不能因为一次会面就将所有的掌柜喊来,否则不是乱了套?因此她早在聘请掌柜的时候就确定好了掌柜的代表,按地区划分,以业绩为评选标准,一年一选。列府处在最西边,地方荒僻,那里的耕作极其不发达,宝珠之所以将徐宝记开往那处,只是觉得土豆恰好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