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亦中了状元,他虽不算大,一时半会不需要考虑亲事,但家里都要有个长辈在的。这一分府,他一个人都要艰难许多。宝珠看着婶婶早晨还在仿佛避之不及一般与她说要离他远点,她这才一说要分府,就开始满脸担忧了,不禁笑了笑。轻轻揉着婶婶的手背开口,“婶婶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王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阿婆去世不满三月,若是皇上不钦定夺情,明亦是要停职守孝的。我只想了个法子让他安心去做官罢,只是劳烦婶婶替我照顾他。”她的意思是她一人带着阿婆分府,王婶是继续留在徐府的。王婶更加不同意了,虽说明亦她看着长大,但比起宝珠是算不了什么的。她正要开口,就看见宝珠不容反驳的神情,动了动嘴,“你何必呢?”她知道宝珠定然也是为了躲明亦的。照理说徐明亦高中状元是要办宴庆贺的,只是第二日早晨皇上就在早朝上下了旨任他为翰林国史编修,随左丞相一同前往桓国。虽然这一圣旨下得非常例外,但有宝珠的郡主在前也不算什么了,当天晚上仪仗就出了城门。状元郎不在,贺宴没了主角也办不下去。但这也没关系,状元郎的姐姐在也差不离了。于是渝京里头各个达官贵人家都不约而同办起了赏花宴游园宴吟诗小会等等,请柬纷纷送往徐府。宝珠非常有耐心地去了一家又一家,去得越多,渝京里面的消息就越传越烈。倒不是凭空编撰出来的,而是宝珠有意透露出去的。她找机会见了秦术一次,不过半个月后就有了皇上的亲渝亲诏。她带着阿婆的灵位去了秦术赏赐的郡主府,不知是不是巧,郡主府就在徐府,现在大概可以称作状元府的隔壁。倒算得上邻居。她好笑地看着来参观新府邸的秦术,捧着茶杯递在他面前,开口轻松,不像是君臣而更像是老友一般,“皇上也不怕流言将您扯了进去。”明亦的身份在他们面前成了公开的秘密,宝珠想起秦术第一次见了明亦之后,没过多久就私下见过她。他说他没有子嗣,将视明亦如亲子。宝珠才知道他已经查出了明亦的身份,作为前朝余脉,他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宠信,大概明亦的母亲真的是他爱极了的人吧。秦术还不算老,如果他纳妃娶妻,想要继承他皇位的人姓秦并不算难。但十多年了,他从没有过这个意愿,却在认出明亦后果断地选择提拔他。他是真的不将权势当做追求。“那又如何,谅他们也不敢说去朕面前。”宝珠很羡慕他这样坚守初心的人,不管当了多少年至高无上的人,他还可以轻轻松松和你聊天,不带猜忌甚至心态还十分年轻。“这本来就是他的。”他只说了这一句,就端茶喝了一口不再继续说下去。下人被她遣走了,留一个忠心的丫鬟在厅前为他换茶。宝珠笑了笑,“桓京看似平静哀歌,实则各方已经蠢蠢欲动。皇上定然猜到明亦年前已去过做好布置,否则消息如何传得这样快呢……”秦使尚未进京,便有消息传进了渝京。桓帝身边的禄公公年逾五十,历经的密事多,胆子也大了不少,竟在桓帝进棺后站在御前呵斥桓帝六子桓庶人,扬言称先帝已钦定继承皇位者。皇十子吗?但首先跪下来的是抱着十殿下的应嫔,喏声恭顺。这让蠢蠢欲动的各朝官翻遍了前朝乃至三族以内皇亲的血脉,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证明这禄公公不过是胡说八道而已。禄公公出入了前朝太傅的官邸,拒了丞相的探病,又拿出皇训压下礼部为桓與挑选谥号的要求。然后“不小心”说漏了嘴,声称前朝皇后死前孕有一子。宝珠抽离遨游的深思,看向秦术。他看上去并不在意,只是拂了拂衣襟,烁目有神直直看着她,“只是有一事想托宝珠帮忙。”桓與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在位十多年并不勤政勉励,反而大兴土木不留钱帛。最近几年更加放肆,仅仅是别宫山庄比起前朝就多了八处。普民哀歌只是表象,关注禄公公口里的继承者的人不仅仅是高官贵族,就是与朝堂搭不上边的桓京里头的平民,也是盼着新皇的昭告来的。但消息总是拖着迟迟不出。这样就待到了秦使的悠悠而来。外使来访,由暂代朝政的丞相代为迎接。两方之间的城门打开得沉沉缓缓,年久磨损的声音闷重绵长,方才开了一半,丞相拱手抬头往前一看。表情便僵持了大半。前朝被称为前朝,只是私下默认的说法。毕竟皇上依旧姓桓,皇亲血脉摆在那里不容置喙。前朝皇后在见过她的人的眼里至今记忆犹新,她被盛宠一时,家世显赫,为后贤良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