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的讪讪退了几步,“哪有的事?虎生往前是顽皮了些,但对宝珠那定然是一等一的好……”她说不太出话,旁观了许久的二伯娘终于冷笑地站了出来。这二伯娘可不是善茬。宝珠家这一支,除了宝珠父亲留在徐家村,大伯二伯和四叔都去了镇边上住着挨热闹。村里的徐二伯三伯是旁支,算上来并没有他们亲,却还不如没有。偏就是这些最亲的伯家,在她父母意外去世后吸她家的血,每隔几日都要来一次捡漏,顺带还要劝劝她去镇上卖身当个“舒舒服服”的大家丫鬟。二伯娘正是齐家的小姑,她头带着繁冗的绢花,扎着厚重的发髻,艳丽的妆容和不怒自威的法令纹都是让以往的小宝珠不敢反抗的原因。她嫁给二伯后膝下只有个独生女,这个女儿照她说“争气”,给县令作了小妾,第二年就生了个公子就与县令夫人斗法争宠昏天暗地。她总劝宝珠去她女儿处当个婢子,其中目的实则诛心。二伯娘声音嘶哑,沉沉地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宝珠,伯娘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独户女子,便是挨到及笄也无人愿意娶你,到了十八便要被官府拉去配个鳏夫独眼,怕是更委屈了你。”她端着手在腹前,摆出一副庄严的样子来,实则东施效颦,只会让内行人看了贻笑大方。“我这侄子,不说年轻力壮,对你也是万分疼爱。又是一家人,嫁来了也有自家人照顾。何况伯娘在此为你争个好处,便是生下的第二子姓徐,给三弟留个后如何?”她话刚落,齐家的立刻挣脱了齐虎生的手,瞪着小姑子,“说啥呢?姓徐?”但她在强势的小姑子面前是个软皮柿子,不过被二伯娘清淡瞥了一眼,就弱下气焰,又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说话。宝珠轻轻笑了一下,“二伯娘,晓得您是对宝珠好,宝珠心里头明白。只是若叫不明白内情的人看了,只以为您要逼着侄女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好洗洗手接我家这一院子物件呢。”她的讽刺毫不留情,让站在那里的二伯娘愣了一下。倒是王大婶和徐三伯娘同时笑起来,王大婶斜视一眼二伯娘:“可不是嘛,这齐村长家里的公子,谁不知道就是个地痞流氓呢?”二伯娘一贯是拿亲戚远近来压她们的,见王大婶开腔了,正要依照惯例喊回去,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看向一边。来的人可不止齐家这大家子,大伯娘荷包里装着瓜子一边咬着丢了一地的瓜子壳,一边看着小儿子到处跑,明面上说着别瞎走,却总要塞几根瓜苗进了袖子。见一同来的人落了下风,她不急着帮口。看见妯娌的眼神,她拍拍鼓鼓囊囊的袖子满意地笑了笑,正要同往常一样息事平人,却眼见着院门突然大开,几条骨瘦如柴的黑狗衔着欲落未落的口水跑进来,响亮地嚎了两声就直往她这边过来。她尖叫一声,连小儿子也顾不上了,撒脚就往齐虎生后边躲,“大侄子快,快赶走这几条野狗。”场面霎时混乱起来,王大婶搂着宝珠后退几步拿起铁锹对着黑狗,徐家村的人跑一边来警惕着看着它们。这边妇人居多,唯一的汉子不过是抖着腿的齐虎生。眼见那被扔下的小儿子哇地一声哭出来,被黑狗逼到角落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敢去救他,宝珠看了眼,奇怪地眨了眨眼。大伯娘当然也没顾上小儿子,她只管眼前的黑狗,耍杂技似的蹦来跳去生怕被碰到咬伤。二伯娘可就在齐虎生前边,她生生吓出一身冷汗,哆嗦着腿还要装作冷静的模样,慢慢地后挪。说来也怪,这黑狗似乎认人,只咬那几个居心不轨的几人。齐家的有儿子撑腰,把大伯娘推出去,竖眉倒眼:“你这臭婆娘净想着往男人身边凑,自个儿子都不管,滚开别招了野狗来!”知道了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徐家村的人霎时有了底气,那狗灵性极了,也不咬那角落里的小儿子,王大婶放下心来拍手幸灾乐祸,“连这野狗都看不过去你们,可小心这点,这时候是野狗,晚上也不一定能看见摸着躲得过了。”她这话音刚落,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弥漫开来。众人面面相觑,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好家伙,那人高马大的齐虎生居然尿裤子了。二伯娘再也端不住她那张痉挛的脸皮了,她绕过黑狗疾步走出院子,也不管剩下的烂摊子,一声不吭就不见了人影。齐家的捂着脸拉着儿子的手匆匆忙忙回去换裤子了。唯有落下小儿子的大伯娘,竟还要攥紧了袖口不让东西掉下来凑到宝珠旁边,“珠,大伯娘今日来看看你。本想着带你去大伯家住几天,只是这时候怕也不方便,那大伯娘先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