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含着极大地痛苦一般,抖着手端起来,然后轻轻一拂,茶杯摔在干净的地面上碎了一地。“夫人,都说了太烫了。”她揉着手指,转头看向姿七,“快,去拿些冰来给我敷敷手。”姿七看着她完好无损的手指发了会呆,喊了声是,快步走出去。“孟仪昭!”许氏才直起身来,放下娇软的女儿姿态,试图威吓她:“你竟敢在长辈面前故作姿态,将本夫人视做无物!嬷嬷,压着她给我敬茶!”“夫人,”孟仪昭看着向她走过来的凶神恶煞的婆子们,害怕似的缩了缩肩膀,“您可莫要冤枉我,我何时视您如无物了。”她问着坐在一边的庶次女:“二姐,您可听见了我句句喊着夫人呢对吧?”庶次女挣扎地左右看了看,正要开口,就见孟仪昭又转了身子看向外面,“三哥,您快进来,帮帮弟媳作证。”赵桓予才走进来,“见过大伯母。”许氏掩下怒容,软着腰歪在椅靠上,“桓予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何事?”孟仪昭前走两步,“夫人,您先别躺下。”看见她愤怒而尴尬的脸色后仿似讪讪地笑了笑,“三哥哥还没给我作证呢?”许氏顶顶厌恶这样没眼色的人。仗着兵符在手时时刻刻都要作妖,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待日后兵符拿到了,怕是不需要她出手就已经死无全尸了。她略微坐直身子,就听见赵桓予开口:“正是,大伯母,六弟妹倒没有忽视您。只是,伯父让我来叮嘱您一声,大哥昨日从隘山关回府,让您先待在院子里好好修身养性。”孟仪昭颇不给面子地噗呲笑出来。许氏在赵府女眷中倒是有些地位,但赵将军,她的丈夫和其原配出的子女俱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所以孟仪昭能轻易听出来赵将军的意思:他长子奔波回府,你就待在房间里别出去乱走,省得惹是生非。许氏气得颤着身子指着孟仪昭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一个庶女上前拍着她的背将她安抚下来。孟仪昭无趣,见赵桓予要出去了,连忙朝许氏敷衍地躬了躬身,捂着嘴打了个极为秀气的哈欠:“夫人,昨日劳累,今早又起得早了,儿媳就先行回去了。”也不管许氏的反应,走在赵桓予的后头,“三哥,三哥哥,你等等我。”外面日头还没有出全,大半边红色的太阳挂在东边的高墙之上,映过来带着微微的橙色。赵桓予回头,看见她外衫上正红的百鸟刺绣展翅欲飞,里面的腰肢细——细得他几乎一只手能掐过来。“有什么事吗?六弟妹。”“欸。”孟仪昭不满地挥了挥手,轻轻撅起嘴唇,“你不要喊我六弟媳。我至今也没有见过我那丈夫的脸,唯一碰到的也是他的灵位。你喊我这样的称呼,不就是我亏了吗?”赵桓予轻笑了一声,认真打量她。孟仪昭丝毫不觉得害羞,她站直身子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好看吗?这身衣裳是隅之给我画的图样让人送过来的,我可喜欢了。”她转圈的时候衣衫飞起来,薄如蝉翼的轻纱罩衫上的刺绣显现出绣娘非凡的功夫。尤其是腰封上的月季,一枝花包裹了她整个腰。赵桓予轻轻嗅了嗅,“确实好看,皇上与你情谊非同一般。”“三哥果然好眼光。”她朝他自得地笑了笑,“你刚刚帮了我,我理应报答你。三哥想要什么吗?”她直视着他,眉心的红梅花钿妖娆美丽,偶尔眨一下眼睛,期待的神色一点也不作假。他就仔细想了想:“日出盛景,不如听曲一首?”孟仪昭抚掌,让另一个丫鬟去拿琴过去揽月亭。揽月亭是连接前院与后院的园子里的廊亭,周边点了冷香驱虫,孟仪昭净手后拂过香炉,沾染一点淡香。赵桓予就坐在她的面前听她弹曲。纤细白嫩的手指按下去,捻起来,抹过去,拢合来,一曲悠悠山水调漾在耳边。他就出了神。赵桓予早先听说过这位即将嫁入赵家的弟妹的。因门庭香火稀少,她常年跟着忠勇大将军在外随军,性格方面倒是不太清楚。唯一出名的事件就是五年前巧用索桥,和父亲合力救出了被掳去的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她长相美艳,作风大胆在初回京中时只是略有耳闻。后来因为其父亲战死沙场,沉寂了一阵,直到昨日嫁来。今日初见,果然媚而自知,柔而娇软,极其有趣。赵桓予张腿坐靠在后面的柱子上,手指跟着旋律轻点膝盖,不知不觉听完了一首曲子。淡淡的冷香扑进他的鼻子里时,他恍然睁眼,就看见她弯腰在他旁边,白皙的柔荑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