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顾长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帮我把过冬的衣服一起收拾了。”
过冬?
霍尘眉心一跳,一脚先跨进了门,反手落闩,整个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长思揪着冬衣在叠,霍尘凑过去,他叠好一件放进箱子里,霍尘就往外拿一件,放一件拿一件,顾长思忍无可忍,砰地关上箱子,压着怒气看向霍尘。
“衣服还我。”
“出什么事了?”霍尘手掌压着那一沓冬衣,大有不说不给他的意思,“之前还好好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顾长思去够那些衣服,“人总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忍了十五年,也该是个头了。”
霍尘挡着他:“你甚至从没跟我说过什么。”
“这是我和宋启迎之间的事,嘉定之役的教训还不够吗?”顾长思撩起眼皮,“我再也不会把你和我与宋启迎扯到一块,师兄,这对你太不公平。”
“我都没觉得不公平,你怎么就觉得不公平呢。”霍尘劝道,“皇帝是天子,我是臣子,将军在外打仗,胜负难免,生死难料,这是天灾,你怎么也和葛云一样,把这件事情归咎于皇帝呢?”
“收复之战他都能写下‘北境若请援,拖延三日至‘,嘉定之役他有没有写过,谁知道。”
“就是说,谁知道。”霍尘按着他坐下,“阿淮,我知道你气,但你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当年因为我的离开,你盛怒之下觉得嘉定之役说不定也有蹊跷,这个很正常,但如今尘埃落定,你细想想,当年情形如此危急,就算是陛下有密令,上下那么多官员,难道都是拎不清的吗?”
“可当年援军就是没有到。”
“这件事情当年一定也有定论,嘉定战败,那是大魏举国之殇,若是皇帝真的用它来摆弄权术、铲除异己,那他这个皇位都不用纠结来路,直接就可以遗臭万年了。”霍尘揽着他,“皇帝那么个精明的人,不会那样做的,你也知道。”
“退一万步讲,这件事情我们可以后续查明,抽丝剥茧,但与师父那样激烈的争吵,你又扬言要离开玄门,不就是跟自己赌气吗?”
顾长思阖了阖眼,霍尘忙继续道:“所以……”
“我真的要走,而且不是从玄门走,是从长安走。”顾长思睁开眼睛,“皇帝病重,郜文榭统领朝纲,没有机会比现在回到北境更合适的机会了。”
霍尘一怔:“你……”
“皇帝迟迟不放我离开,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自北境归长安半年多以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件件猝不及防,又鲜血淋漓,死了那么多的人,足可见我身在权利争夺之中,有多么的惊涛骇浪。”
顾长思隔着衣料抚摸着自己左腿伤疤处,思忖道:“所以,我想回去,长安城的水彻底浑了,再不走,真的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了。郜文榭不是想推我上位么?我总得看看他的诚意吧。”
“阿淮!”霍尘不可置信道,“你明知道郜文榭心怀恶念,他绝不可能对你有绝对忠诚,你还想试探他,还想借他的手……”
“他是不可能对我有忠诚,但不妨碍我们彼此互相利用。”顾长思起身,将那些冬衣一件一件地放进箱子里,“他想要报仇,想要翻身,想要争一口气,而我的想要很简单,我想要宋启迎死。当今这世上,也只有郜文榭一个人才能够悄无声息的办到。”
“你这不就是与虎谋皮?!”
“是就是吧,除此之外,我想了很久,觉得葛云他们说的还有一句话挺对的。”顾长思合上收拾好的衣箱,“反,是唯一的路,否则宋启迎活着一日,我就不会被他放过。”
“郜文榭和狼族做交易,狼族又一向意图染指北境十二城,他们的野心从未退却,你如果遂了郜文榭的心,真的要与他……”霍尘猛地止住话,“不对,不对。”
顾长思短促地瞧他一眼:“什么不对?”
“阿淮。”霍尘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和师父一同合谋好了什么?”
临近乞巧节,长安城中热闹喧嚣,万家灯火。
皇帝的病重没有惊扰长安城的繁华,只是临星宫不再有昼夜不息的灯火,郜文榭和孟声一同把皇帝送回了皇宫,明德宫内戒备森严,除了他们二人,就连皇后与太子都不得探视一二。
“可笑皇帝一直攥着那皇权不放,以为只有自己能做好,孟声,你看看,没了他,日月轮转依旧,百姓生活安宁,什么都没有变化,什么都不会被惊扰。”
结束了一天俗务,郜文榭与孟声在聚仙楼顶层点了一桌好酒好菜,借着夜色往下望,能看到一条明亮长街,车水马龙,欢声笑语,好不欢快。
“是,大人距离所愿之事更近一步,不用到这个冬天,想必就能够得偿所愿。”
“能不能到这个冬天,关键不在我,而在……”郜文榭眼眸一转,“他。”
聚仙楼下,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顾长思扶着祈安的手下来,电光火石间,仿佛有感应似的,他抬头一望,正撞见郜文榭单手晃着酒杯,冲他含笑点头的样子。
顾长思收敛了目光,面无表情地进来了。
孟声很是惊诧:“大人?”
“我订的是一张三人席啊。”郜文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今晚的第三位客人,到了。”
诚意
说话间,顾长思已然到了门口,孟声惶惶然站起来给他拉开了椅子,郜文榭替他斟酒,又是拿筷子又是递食单,殷勤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