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正在看布防图,烛火悠悠,万物寂寥,祈安怕他伤了眼睛,又点燃了一支蜡烛送进来,撩开门帘的时候一阵风吹过,送来一阵清朗的笛音。
“大半夜的谁吹笛子呢?”祈安这么想着,却忽然听见毛笔落地的声响,顾长思那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此时此刻再也不是那般赴死的模样。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帐外,连一件外袍都没有披上,寂静的夜空中,篝火兀自在燃烧,其他人早已进入梦乡,只有他,外加后面抱着大氅的祈安,在空无一人的土地上,听那笛声如泣如诉。
“你听见了吗?”顾长思问道,“祈安,你听见了吗?”
祈安只得回答:“听见了。世子,可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长安调。”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是长安调,是霍长庭曾经吹给我听的长安调。”
祈安已来不及震惊,就被顾长思一把扯过去:“给我查!哪里来的笛声!哪里来的!给我去找,找到那个人——”
可就在戛然间,笛声消失了。
晚风吹乱了他的鬓发,祈安红着一双眼睛,看见顾长思的目光由怔忡转为失落怅惘,扑通地跪了下去:“世子,夜深了,还请您休息吧。”
他看不清顾长思的表情,或许是因为他低下了头,或许是因为月色太暗,又或许是他连看都不敢看顾长思一眼。
仿佛过了很久,祈安头顶才传来一声苦笑,顾长思叹道:“是了,该休息了。”
否则怎会如此魔障,连一阵笛声都听不得,都怀疑……是不是你回来了?
而另一边,北境的边陲小镇上,霍尘靠在窗外,目光幽幽地看着伸手拿过他那根竹笛的人。
梁执生把玩了一番:“哪里来的笛子?”
霍尘答道:“我自己做的。”
“怎么忽然想起吹笛子?”
“……就是忽然想了。”
梁执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还在想下午见到那小世子的事?”
霍尘抿住了唇,梁执生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我只是忽然觉得,应该送他一支曲子。”他忽然开口,“什么都好。”
梁执生的目光变得琢磨不透起来,良久,笑了一声。
“挺好的,那小世子与你不过遥遥一见,阿尘便能如此用心,倒也是有缘分。”
霍尘摇摇头,不知道是不同意他说的哪一句。
“对了,这曲子叫什么,挺好听的。”
“没什么名字,随便乱吹的,非要起个名字的话……”霍尘再度倚上了窗,月亮白白的,又圆又大,“长安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