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虞清宁便冲上前去,将自己的双手摊到父亲跟前,果然两只手上拇指和食指都红肿着。虞宗正皱着眉。虞清宁又急急地开口:“还有,她挑剔我规矩学得不好,故意让我跪着学奉茶,学不好了,就一直跪着,一直学,我膝盖都跪破了皮,血都渗了出来,身上又酸又疼,连站也站不直,她还让我顶着书学走路,走不好,便让我一直走,我一直摔跤,摔得身上又青又肿……”虞宗正心中有些不忍,便想起了大女儿。窈窈从前也是十分顽劣,跟着许嬷嬷学了一阵规矩,如今是越发有嫡长风范。宫里头出来的嬷嬷,难道还不比教司坊的更严厉?文竹见大老爷脸色不好,连忙上了一杯茶。虞宗正接过一瞧,浅褐色的茶汤清亮澄净,宛如琥珀,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喝进嘴里,淡淡的清苦之后,便是齿颊回甘,连精神也爽利了许多。他记得,这是窈窈使人送来的药茶。是她自个儿和许嬷嬷学着做的,是宫里头的方子,母亲这阵子喝的也是这个药茶,精神也瞧着好了许多。怎的窈窈能吃得去苦,不仅规矩学得似模似样,还与许嬷嬷学了许多本事,四姐儿便是吃不进去苦,与嬷嬷闹腾了,还有道理,又搁他这儿闹腾?都是惯得她,虞宗正便冷着一张脸:“这也不是你没规矩的借口,教司坊里的嬷嬷,规矩都是顶好的,许是觉得你实在太没规矩,也不肯受教,所以便待你更严厉了一些,你往后便老老实实跟着一起学,不学好了,就不要再出含露院。”“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虞清宁不可置信看着父亲,仿佛不认识,这是一个疼爱她的父亲似的。虞宗正摆摆手:“出去吧!”虞清宁大叫一声:“父亲,我不想跟教司坊里的嬷嬷学规矩,她们不是好人,总是故意变着法子磋磨我……”虞幼窈听到内室里,父亲大吼一声“出去”,顿时吓了一跳,便见一虞清宁狼狈地打云海纹屏风后头冲出来。虞清宁似是没想到虞幼窈就在外头,捂着一张脸,不可置地大叫:“虞幼窈,你怎么会在这里?”虞幼窈声音淡淡地:“过来看看父亲。”虞清宁这会儿羞愤欲绝,又气急败坏,哪听得这样的话,愤恨地瞪着她:“虞幼窈,见我被父亲骂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心里是不是很开心?觉得父亲恼了我,你就有机会趁虚而入,变着法子讨父亲欢心,抢走父亲对我的宠爱?”她昨儿欢天喜地收了虞幼窈送来的匹料,正寻思着要做什么衣裳,不大一会子,就听院子里有丫鬟婆子们在说——装腔作势做好人“老爷养伤这些天儿,大小姐茶药、补品、古董、字画、玩物儿是天天往前院里头送,老爷得了大小姐的孝顺,心里头光念着大小姐的好,哪还记得四小姐还在院子里受苦呢。”“可不是吗?我昨儿还听前院里头的丫鬟说,老爷夸大小姐有嫡长风范呢?”“四小姐在院子里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吃着苦头,受着委屈,却是便宜了大小姐去,从前老爷可都紧着四小姐疼,连大小姐这个嫡长女都比不上呢,如今可却是将四小姐从前的宠爱,全抢了过去。”“四小姐真真可怜……”丫鬟婆子们的话,让虞清宁心里头跟着了火似的,气得都快要炸了。是虞幼窈害她吃了这么些苦头,受了这么些委屈不说,还卑鄙无耻,趁她被拘在院子里学规矩的时候,抢走了父亲对她的宠爱。担心父亲以后不疼她了,虞清宁心里又急又怒,又慌又乱,所以今儿上午,一时情急便与那钱嬷嬷闹腾,出手打了钱嬷嬷。这一切,都是因虞幼窈而起。虞幼窈蹙了一下眉:“四妹妹,怕不是失心疯了?搁我这儿大吼大叫,可是忘了,这里是父亲的院子,可不行这么没规矩,原是以为,教司坊里的嬷嬷虽然厉害了些,你跟着一起学一学,也能收一收这动不动便大呼小叫的毛病,吃了厉害,也知道收一收性儿,却是没想到,你与嬷嬷学了一阵子,却是白学了。”虞清宁尖叫一声:“虞幼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如今这模样,却是拜你所赐,都是你害的……”虞幼窈沉下脸,缓缓站起来,漫不经心整了一下衣裳,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淡冽地瞧着她:“是我教导你没规矩,没教养?四妹妹可闭嘴吧,这罪名我可担不起,教父亲知道了,又该认为你毫无长幼尊卑。”春晓呼吸轻滞。大小姐却是不知道,她这漫不经心,又淡冽凉薄的模样,却是像极了青蕖院里的表少爷,不仅极有气势,也让人打心眼里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