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怀倏然就想到了,闲情赋: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表哥,这把琴是不是送给我的?”三年前,表哥斩了她院子里的青梧阳桐,要帮她斫制一把好琴。虞幼窈一直很期待,却也知道,斫琴不是一日之功,花费的时间越长,这把琴所耗费的心血越多。不急,再等一等,周令怀深吸了一口气:“装弦完成了,正在调音。”虞幼窈连忙凑过去了,整张琴呈蜜脂色,琴身上光润莹妙,流转无加,除了五音之外,另置有文、武双弦,共七弦。仿佛一只凤凰飞累了,栖息在梧桐枝上,垂下了高傲的凤首,收起了华美的羽翼,长长的尾翼垂引向下。虞幼窈心中欢喜,笑得眉眼弯弯:“等了三年,可算是等到了,表哥每一年生辰,都会给我惊喜。”她轻晃了小脑袋,步摇花枝娇颤,采花蝶轻盈颤动,衬得她光莹灿烂,美不胜收。周令怀有些挪不开眼:“琴身一年前就斫制完成,就是丝弦难得,前后寻了百来种蚕丝,皆不如意。”琴瑟在御说到这儿,周令怀笑了笑:“后来,偶然寻到了一种蛛丝,此蛛生在铜矿附近,吐出来的丝,细如女子之汗毛,肉眼难视之,略带赤黄,韧性极佳,且不易断裂,绞作丝弦,其音清圆旷远,含金玉之声,浑然天成。”光是做丝弦,就十分不易。三百多股粗细相当的蛛丝,绞胶成弦,最好的丝弦,要均匀如一,浑然天成,宛如一股,肉眼看不出是许多根绞成一股。成弦之后,丝弦还要备俱韧、滑、润。韧则不易断裂,其声更绵长;滑则易弹奏,其音更纯净;润则不伤手,其声更圆清。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周令怀以前用蚕丝做弦,是做惯了的,蛛丝还是头一次,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摸索、绞制,足足花了半年。“这把琴可真好看,”虞幼窈惊艳不已,手指轻轻地抚过琴弦,丝弦润滑如玉,浑然一体:“谢谢表哥!”“坐过来弹一曲,试试喜不喜欢。”周令怀弯了唇儿,坐了一旁,将弹琴的位置,让给了虞幼窈。“好!”虞幼窈迫不及待,就坐到表哥刚刚坐过的位置,将手置于琴弦上。周令怀注意到,小姑娘手若莹玉,十指纤妙,与略带赤黄的琴弦相映成晖,琴音未弹,已经令人心音如觞。虞幼窈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不行,我还没焚香净手呢。”周令怀轻笑:“试一试琴音,没那么多讲究,也不是正式场合,随意就好。”虞幼窈连忙摇头,周令怀又被她头上一朵花枝乱颤,乱了心弦,听到小姑娘郑重其事道:“第一次弹奏表哥亲手为我斫制的琴,哪能随便?”小姑娘搽了玫瑰口脂,并肩坐一起,她习惯了每回说话时,都要看着他的眼睛,就偏过头来,面对面隔得近了,就能闻见她口含芳,脂香艳。周令怀口干舌躁,端起了茶杯。虞幼窈唤来了长安,置了香案,焚了银丹草香丸,香气清凉解热,天气躁热之际焚一丸,有清神醒脑之功用。之后,长安又端了一盘清水。虞幼窈郑重其事地,将手浸在盆里片刻,拿出来拭干,坐到了琴案前,脑袋又卡壳了:“弹什么曲子好?”不光郑重,还紧张了,周令怀笑意疏朗:“就弹一曲《琴赋》吧,最简单的曲子,反而最能体现琴音的优劣,也不用太紧张,就是试一试琴音,若觉得不好,我再帮你调试一下,总能让你满意的。”虞幼窈撇了嘴儿。方才来青蕖院时,她分明听到了,表哥的琴音已经调试很好了,表哥弹的曲子情意真挚,缠绵洒脱,十分好听。“行叭,《琴赋》就《琴赋》。”她最初跟表哥学的就是《琴赋》,当时她对琴艺,并不是太感兴趣,只是想借机和表哥多相处一些。是表哥不厌其烦,手把手地教她琴技指法,她才渐渐对琴艺感了兴趣,就用心学了。从前的一切历历在目,恍如昨日。虞幼窈就想到了,年仅十岁的她,坐在琴案前,笨拙地学琴,却怎样也学不会,很后悔自己答应了表哥要学琴。表哥也不觉得她笨,就坐在她身后,向前倾了身体,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帮她纠正指法。表哥腿脚不便,又坐着轮椅,这样的姿势,总要表哥向前倾着身体,其实很吃力。教琴的人,比学琴的人还要辛苦。有时候她调皮了,就故意将指法弹错了,看着表哥一脸无奈,又不忍苛责她的模样,她就“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