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十分惊喜:“先生做得笔,我用着比旁的好,谢谢先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时,虞兼葭撑着伞走来,她穿了浅青色的裙子,十分素净,可裙摆处却绣了一截儿梨花堆累,有几分淡极始知花更艳的韵味。淡的是花,艳的却是人。天凉雨微寒,她撑着青色的梨枝花伞,竟连挡风的斗篷也没穿,身段纤细得宛如枝条儿。虞幼窈瞧了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样,不冻她冻谁?她不病,谁病?许嬷嬷说,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知美、懂美、爱美的时候。这个时候还不知事,是怎么薄,怎么穿,怎么美,怎么减,年轻的身子也能经得冻,挨得了寒,熬得住冷,可等到再大些,就知道年少无知不知不觉便败了身子,落了一身的寒病,也是自己受罪。大户人家的姑娘,大多都有这样的寒病,治也治不好,越老便越难受。也时常告诫她,莫要贪凉。虞兼葭一眼就瞧见了虞幼窈与叶女先生相对而座,小几上摆着琴、书、茶,还焚了香,轻抿了唇儿上前,向叶女先生行礼。叶女先生见她穿得少,难得提醒:“天气冷,往后还是多穿一些,免得冻病了,身体遭了罪。”分明是关心的话,可到了虞兼葭的耳里,却有些刺耳。她偏头瞧了一眼虞幼窈。虞幼窈身上披了一顶挡风的碧色斗篷,也穿了青色的衣裙,但裙子的颜色,却更深了一些,像雨后桐叶新芽始发,十分雅致。这一薄一厚,却是叶女先生拿了她与虞幼窈对比:“多谢先生关心。”之后虞霜白几个也一道来了。见了虞幼窈,虞霜白顿时就笑起来,跳脱着上前,就要去挽虞幼窈的手臂,却叫虞幼窈使了一个眼色。姐妹俩感情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虞霜白顿时刹了脚,看到了一旁的叶女先生,乖乖地上前行了礼:“先生好!”叶女先生点了头。虞霜白这才凑到虞幼窈跟前:“大姐姐,我娘在教司坊寻了一个会茶艺的嬷嬷,那个嬷嬷虽然严厉了些,可茶艺却是真的好,我跟着学了两天,她还夸我有天份,我早上还跟厨娘一起做了芙蓉糕,味道还不错,我带了一些过来,一会儿拿给你尝一尝……”虞幼窈微笑听着,得了旁人的夸赞与肯定,可不得来了劲头,学起来更卖力了。虞芳菲也凑了过去:“多亏了大姐姐,我最近课业长进了许多,就让姨娘教我做了头花,做得不好看,大姐姐可不要嫌弃。”说完,就从丫鬟手里接过了木盒,打开。里头是用缂、绢、锦、绸、丝做的头花,有牡丹、山茶,梅花等各种样子,宝石做了花心,金丝做了花蕊,玉珠做了蕊头,精致又明艳。虞幼窈眼睛一亮,挑了一朵缂丝山茶花:“大周朝时兴珠花、簪花、头钗,花冠等,布样的头花还是少见,六妹妹可真是手巧。”头花是不如金银珠玉贵重,却也更精巧一些,金银珠玉可做不出来这样逼真的花形。见大姐姐喜欢,虞芳菲也是高兴:“我也就这个拿得出手,大姐姐喜欢便好。”虞幼窈挑了一朵浅黄色的梧桐花,拿给春晓:“快帮我戴上。”她今儿穿了青色的衣裳,这朵桐花正适合戴。喇叭状的桐花做得小巧,一丝一缕的蕊丝,从花心里探出来,下头穿了黄色的蕊头,花丝垂在耳则鬓边,轻摇缓动,却是极漂亮。这下,就连站在虞兼葭身边的虞莲玉,也是眼神一亮,忍不住凑了过去。特别感谢iao的舵主打赏(求月票)一阵风,挟裹着凉雨一起吹来,孤零零站在一旁的虞兼葭,顿觉连身子也凉透了,便忍不住咳了起来。短短三两月!懒散的虞霜白能沉下心认真学,从前有些胆小的虞芳菲,也大方活泼了些,连虞莲玉也不大往她身边凑了,总围着虞幼窈打转。仿佛虞幼窈上进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上进了。真是姐妹之表率,嫡长之风范。——周令怀一直守在窑边。到了中午,桐木上透了褐黄烟色,他荼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些许情绪,遂将桐木取出,捧在手里掂量了轻重,以曲指轻轻击打了几下,凝神仔细听声,半晌才道:“轻、松、脆、滑,四善俱备,”唇畔透了一丝笑意,连沙哑的声音也透了愉悦:“大善!”此次刨制琴材,也是恰巧在最后一天,赶上了小雨,是天公作美,原本刨制上好的琴材,有了这一丝湿气入桐,便是那传世名琴也做得,也能与小姑娘更匹配,如此想来,便又想到了小姑娘那把“稀声”,待他这一把琴做好,“稀声”也要沦为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