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报了仇之后呢?表哥大约从来没有在意过,是生是死于他来说,已经不多重要了。偌若表哥身体康健,不曾残病,他还会有生的念头。可偏偏他身体残病,狗延残喘,孙伯长叹一声:“开始的三年,我虽然一直用最好的药材,帮他养着身子,养着腿,可他损了根基,身体精、神、气大伤,宜静养,忌思虑,少算计,才能心静以储血,怡养元气,兴许还能多活几年,可他都这样了,还整天就想着复仇,替父亲洗涮冤枉,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整天往死里作,旁人怎么劝都听不进去,就怕自己命熬不过,不能为幽王府讨一个公道。”虞幼窈去看表哥,便是昏迷着,他也紧蹙着眉,脸上透了痛苦之色。他这人习惯了隐忍,习惯了承受,这一双丹青墨染了的眉,着实好看,却也承受了太多,生命里不可承受之痛。他习惯隐藏,便连痛苦,也一并融入了墨黑的眉目间,不见痕迹。留给了旁人的,永远都是他冷冽淡薄,从容不迫,又矜贵雍容的一面。这样的表哥,虞幼窈很心疼。她轻颤了指尖,明知道不合规矩,也不合礼数,更不合教条闺范,却依然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伸了指尖,轻柔地落在他眉间,轻轻地抚着他蹙起的眉,似要抚平了他这堆砌在眉间,那平生诸多的痛楚,从此让他不再忧伤。她是知道的,有些原则一旦打破了,就会有咬牙撑着(求月票)去年殷怀玺在北境大开杀戒,天下人都以为,是他痛恨狄人的原故。实则不然——殷怀玺此举就是为了震慑狄人,以免狄人三不五时就往北境边城里跑,让他疲于奔波,让虞幼窈担心。北境虽然有替身坐镇,又有常宁伯辅战,骠骑大将军相佐,另有一千潜蛟军,也安排在幽军里。潜蛟军适合奔袭作战,闪杀闪退,是他研究了狄人的弱点之后,排兵布阵,专克狄人的兵马战术,可以说是克敌制胜。但是,这小子其他任何人事,都可以不在意,唯有虞小姑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还有他手底下的兵,是被他放在眼里的,总要过去看一看才能安心。孙伯假意叹道:“因了他身体不好,每次回北境,都让你牵肠挂肚,十分担心,他这才想要快点好起来。”虞幼窈面色黯然,连忙问:“提早施针治疗,对他的身体会有损伤吗?”每次表哥回北境,她都尽量表现得跟没事一样,尽可能地为表哥收拾行装,准备各种对表哥身体有益的香药,希望表哥不会因为长途跋涉而伤着了身体。她原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殊不知表哥一早就将她看透了。孙伯连忙摇头:“那倒不会,只是治疗的过程会更痛苦一些,也更艰难一些,如今已经治了三个疗程了,腿已经恢复了知觉,差不多已经稳了。”虞幼窈好歹松了一口气,嘴里又干又苦:“他、他之前施针,也像今天这样……”痛苦吗?刚施针不过两柱香,表哥全身上下都汗湿透了,腿部也抽搐着了,她看到表哥,死死地握着榻上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气息全乱了。之前表哥腿症发作,也没带这样痛苦。孙伯摇头:“之前他腿部没太大知觉,就感受不了太大的痛苦,是随着治疗深入,腿部的知觉渐渐恢复,痛苦也会一天天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