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有丫鬟过来通传:“柳嬷嬷过来了。”何姨娘心里头微微一惊,但转念想到老爷宠她,又松了一口气,吩咐丫鬟好好哄一哄虞清宁,转身出了内室。何姨娘一身桃红,身上透着一股子春风得意的软媚劲儿,给柳嬷嬷问了一声好。柳嬷嬷不咸不淡地点头,将老夫人吩咐的话一一交代,何姨娘媚意横生的小脸,顿时刷一声全白了。禁足一个月,那这一个月里头,老爷不会再上她屋里来,她更不能使人去请老爷。好不容易老爷对杨氏生了不满,杨氏挨了罚,在老夫人跟前立规矩,正是她趁虚而入的机会,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还有清宁!明明受欺负的人是清宁,可老夫人不仅要禁足清宁,还要罚抄《女德》,老夫人真正是把心偏到咯吱窝里头了。便是庶女,也没得这样作贱了去。柳嬷嬷又捧着谢氏的画像,徐徐展开:“何姨娘可还认得,这上头的人是谁?”何姨娘面色胚变,身子一晃,就跪到地上,垂下头:“妾自是认得的,妾原是罪官家眷,是谢大夫人怜妾命苦,将妾赎了身,还让妾进了虞府,伺候大老爷,妾万不敢忘谢大夫人的恩德。”柳嬷嬷露了笑容,神色淡淡地睨着她:“何姨娘还记得大夫人的恩德,那就好办了。”何姨娘眼皮子重重一跳,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表哥,香包做好啦!果然,柳嬷嬷话锋一转:“何姨娘往后每日早晚三柱香,三个响头敬着,也好全了与谢大夫人一番恩德,另四月就是沐佛节,老夫人在宝宁寺给谢大夫人点了长明灯,少不得要供奉一二,就劳你抄一百遍《地藏王菩萨经》,以表对谢大夫人的感念之心。”何姨娘一听这话,身子倏然软倒在地上。柳嬷嬷又加了一句:“大夫人监督着,何姨娘可不能怠慢了去。”何姨娘抓紧了手里头的帕子,抖着身段儿,老夫人手段是真真厉害,让她和杨氏斗得死去活来,在一旁冷眼旁观。柳嬷嬷临走时,回头:“对了,老奴要提醒何姨娘一句,嫡庶有别,千万莫要将四小姐养大了心,妄图与嫡女攀高,四小姐将来是好是坏,可是全赖老夫人一句话。”何姨娘面如死灰,趴在地上打着哆嗦。说完,柳嬷嬷带着几个婆子走了,几个婆子一出了清秋院,就将清秋院的院门子关死,拿着锁子锁死。窕玉院里,春晓将清秋院发生的事说给虞幼窈听:“何姨娘往常是个聪明人,怎就今儿糊涂起来了?”虞幼窈继续绣着抹额,头也不抬:“恃宠生娇。”祖母知道父亲在女色上有些糊涂,没什么德性,压着不许让父亲多纳妾侍,府里头只一妻一妾。往常父亲待杨氏极敬重,一个月里头,大半时间都歇在杨氏屋里。何姨娘也得宠,却是万不能与杨氏相比较的。如今,杨氏得了父亲的训斥,又在祖母屋里头立规矩,自然对何姨娘更宠爱一些,何姨娘哪能不得意?春晓笑了一声:“看以后府里头还有谁不长眼睛,敢爬到小姐头顶上来。”虞幼窈没说话。何姨娘的下场是她一手算计。她让春晓拿了娘的画像,是故意示弱,没娘的孩子受了委屈,没处儿说,只能哭着,念着死去的娘。祖母得了原由,自然会想到,何姨娘是母亲纳进府里头的,少不得要拿着娘去压一压何姨娘的气焰。何姨娘再猖狂,在祖母和娘跟前,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在这时,冬梅走过来:“小姐,表少爷过来了。”虞幼窈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连忙搁下手里头的绣棚,就站起身来,要往外头走,可走了几步,又回头:“快将我绣的青竹纹香包拿过来。”春晓笑着:“奴婢早拿好了。”虞幼窈高兴地接过春晓递来的香包,兴匆匆地上了花厅,果然见表哥坐在堂上,端着茶杯,正在瞧挂在厅里头那幅《春杏图》,正是他不久前画好,让长安送来的。“表哥!”虞幼窈眼睛一亮。周令怀搁下茶杯抬眸,小姑娘穿着粉白色绣杏高腰对襟花裙,外套着一件稍厚一些的长袖外衫,好一些时日没见,瞧着又瘦了许多,圆润的小脸,变成了巴掌大小的鹅蛋脸儿,下巴也变尖了,身段子比在宝宁寺时要长高了些,透着纤柔之态,已经有了少女娇俏模样。虞幼窈跑到表哥跟前,睡凤眼里含慎带喜:“表哥还是头一回上窕玉院瞧我呢。”周令怀颔首,不着痕迹瞧了一眼,她还有些红肿的面颊,微蹙了下眉,问:“脸还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