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心,凉了。彻底都凉了。哪条路走的憔悴啊?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米粒就在嘴里嚼,是个什么滋味想必祖孙两个人都不清楚,晚上老太太都没有出去散步,她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常青看病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屋外一片漆黑,不出去自然就不开灯。常青一点多睡下的,她姥喊了她几次,让她睡觉,可她现在的生物钟就是这样的,不到后半夜睡不着。她似乎是做梦了,手一动一动的,嘴里再说什么,老太太听见她声音就醒了。“青儿?”接下来没有动静,老太太又躺了回去。常青伸手,她哽咽出声。老太太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不要,不要。常青害怕看见那张脸,不要让她看见。不要让他的脸和自己在梦里相对。她哼哼。她和王辰分手以后从来没梦到过他,就是这么神奇,最难过的时候也没梦到过,说是难过,她觉得还好,能忍得住的疼,不睡就好了,多看点书挺好的,多努力努力也挺好。那间屋子,那张画被人从中间撕了开。常青觉得浑身发凉,她觉得太冷了。别撕,别撕。“青儿……”老太太又试着叫了一声。常青沉沉睡了过去,老太太失眠了。睁着眼睛到天亮。一大早做了菜喊常青起床,结果这孩子发高烧,昨天夜里还没事呢,老太太一摸她的手就觉得不对劲,手落在常青的额头上。“你发烧了。”常青眼睛睁不开,她觉得累得慌。睡个觉比醒着还累,不如不睡。昨天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了,醒了就记不得了,就是心口有点难受。“能起来吗?”老太太问。常青点头。“没事,可能是昨天着凉了。”“要不我把小桌子放上,你就在床上吃。”人生病最难受了。“我能起,姥儿别麻烦了。”常青穿好衣服,和老太太一起吃的早餐,老太太强迫她吃了一个鸡蛋,她也很给力的都吃好了,家里没有什么感冒药,她下楼去买,顺便给赵琴琴打个电话,她们依旧还有联系,琴琴还是那样,刚刚获得了直博的资格,那厢王扬为了考研小命都要搭进去了,赵琴琴求学这一路,真是混的风生水起。“琴琴,求你个事。”“你说。”赵琴琴说。“我想去沉江,想问问奶奶,能不能推荐我过去。”赵琴琴沉默。沉江吗?连山县在大北头,沉江就在大西头,无论是那一头都距离常青的家远远的。“为什么要去那地方?”赵琴琴问。那地方不是很先进,去了能学什么?能学到什么?常青说:“就是觉得小城市混久了也挺好的,你不知道我现在能直接上手,这些都是宝贵的临床经验呀,比考研有意思的多,当然我不是讲你。”“为了王辰?”赵琴琴扯唇。王辰啊。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了,久到都快要忘记了。“不是。”“不是最好,分了就是分了,也别觉得可惜,人生这条路上总会还有同路人,王辰那边我听我哥讲,也有人了,看来他没你伤的深。”赵琴琴的脸上闪着恶意的表情。王辰他妈的早就该从世界里踢出去了,王辰王辰,你为了王辰弄成什么样了?玩什么真情无价呢,人家拿你当回事了嘛。常青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她今天穿了一条牛屎黄颜色的长裙,医院的同事们都说她穿这个颜色好看,她长得白。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淡到你会认为这件事对她真的就没有任何的伤害了,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能帮我问问奶奶吗?”“不是为了他,你就专门找穷乡僻壤的钻,你干脆支援西部去算了,我看好你。”赵琴琴嘲讽。爱情等待的价值,是双方互相等待,而不是你还在坑里,对方已经爬了上来,已经上岸了,太他妈的廉价了。爱?爱就是个狗屎。“赵老觉得我应该下去多锻炼锻炼,对我只有好处……”“你和他那个时候去比,你累积这些经验有毛用?将来调回来是好,调不回来呢?学我们这行的,原本年轻就赚不到钱,你这样倒是好了,可能会提前一些年头,五十多有没有?五十岁出名了开始赚大钱了,那万一你活不过五十呢。”常青细长的脖颈动了动,她对琴琴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赵琴琴现在说话这样的暴,她依旧温柔如水。覆水难收“常青,你醒醒吧,别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多为自己考虑一些。”你们的爱情并没有想象当中来的那样的完美难忘,另外的那个人已经重新开始了,你也要抛弃过去的生活,重新开始。常青想要解释,解释说她并不是站在原地等谁。可解释不出口,不会有人相信的。能做的就是点点头,尽管琴琴看不到。“我去过沉江以后回来就好了,还是我亲自过去看望看望奶奶吧。”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不该在电话里讲的。她,还是要去。赵琴琴发了一通火,最后常青依旧要去沉江。常青挂了电话,给了大爷钱,大爷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都毕业了,怎么就没考虑回来工作呢,听你姥说你跑到连山县去了,那地方可不太好。”人人都觉得连山县不好。常青点点头,她多站了几秒,大爷转过身去忙,回头看见她还在,以为她是想买点什么,刚想开口,看着常青低着头走开了,从小卖部里慢慢消失不见。她有电话的,她给忘记了,就冲下来给琴琴打了这通电话。打就打吧,忘记了而已。脚稳稳踩在地上,匀速走回家。“和你同学联系上了?”老太太问。“嗯,姥儿我有点累,想睡了。”“躺着去吧,我一会给你拿药,吃过饭要挺一下才能吃药。”常青坐到床边,脱了鞋子直接钻进了被子里,这天气不正常,连累她生病,她身体一直很好,轻易不生病的,老太太坐在床边给她扯扯被子,为她盖盖被子,坐着没有动。“电话是不是没有费用了?我一会出去给你交点钱吧。”老太太叹气。“姥儿……”常青突然就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张张嘴:“我的电话费还有,我忘记了我有电话这回事,最近脑子不太好用,总是忘记一些事情,可能年纪大了。”老太太说:“你这个年纪叫年纪大,那我怎么算,青儿啊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你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这样到处跑,不肯稳定下来,姥姥担心你。”怎么能不担心,连山县呆两年,沉江呆两年,那时候你多大了?曾经女孩儿问她,问她说,姥儿你会不会后悔?后悔!但无能为力。后悔也会这样做。她宁愿常青埋怨出来,和她哭和她喊,埋怨她管的宽埋怨她强势不了解孩子的感情世界,怎么样的也好过于现在,这个孩子她每个月给她五百块钱的零花钱,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询问她的身体,她生病了常青就会跑回来带着她去看病,她所有喜欢吃的爱吃的孩子都能记住,可是呢,对于她自己的事情她通通不上心,感情也不谈,就一心扑在工作上。常青点头:“沉江回来以后,我就在这个城市稳定下来,我哪里都不去,就守着你过,陪着你过。”老太太:“我并不是要你来陪我,我这么大的岁数,要你陪做什么,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是不肯回答,你还忘不掉他吗?”常青看着自己姥姥的目光慢慢变了起来,忘不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