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一家的死虽是成为了万俟城的一桩悬案,却是一桩令人拍手称快的悬案,城里的百姓们唏嘘感慨了一阵之后,便开始重新推举这座城新的话事人,这是一项顶天?的大事,关?乎他们以后能不能过太平日子的大事,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却有了真正?实施的机会——万俟家是东宸皇室在百年前册封过的城主,他们世代相承,一直沿袭至今,桑洲远离东宸,皇室全盛时就对此地鞭长莫及,如今皇室没?落,即便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等他们的新城主选出来时,我们也该到达南沧洲了。”
“何时走。”
“不急,再等等幺儿。”
幺儿?
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荆澈先是一头雾水,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曲寒星。
叫的可真亲热。
墨行舟边看?小报,边问:“你昨天?去?了渡陵?”
无人应答。
墨行舟笑了笑,“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小报上写‘一神秘仙人昨夜空降渡陵,斩杀渡陵二十四督使,解救五万奴隶’,是你干的吧?”
“神秘仙人?”
“神秘小仙长?”
“。。。。。。”
烦死了!
荆澈嫌他再问,很淡然地“嗯”了一声。
墨行舟瞥一眼他郑重其事的坐姿,真心地夸赞道?:“不错。”
渡陵虽隶属于万俟城,向万俟城提供各处弄来的奴隶,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它相对于万俟城来说是一个?更为独立的城邦,老城主死了,可是渡陵却没?有易主,依旧进行着苛待虐待奴隶的勾当。
阿澈的方法虽暴力,但有效。
“不过万俟城主一家能在这座城里当这么多年土皇帝,其势力一定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倒了一个?为非作?歹的头儿,便会冒尖许多溜须拍马的狗,想要立一个?真正?的一城之主,难啊。”
墨行舟坐在临街的窗前,在喧嚷的人声中,太阳升起?,那?几张平铺的晨间小报逐渐接住了一些柔软的光影。
朝阳越过窗格,洒在墨行舟的脸上,金灿灿地一片,勾勒着优美的侧影。
店小二又上来送早茶和点心,被这一幕美的呆了呆,墨行舟接过托盘,抬眸对他浅浅一笑。
店小二的心情好上加好,简直要原地升天?。
掌柜的近日?的臭脸摆的很少,有时还会独自乐呵呵地笑,店小二也跟诊沾光,成天?洋溢着一张白?白?胖胖的笑脸,见谁都要说上几句好听话,殷勤地关?切问候这位相貌气质过于惊艳、又彬彬有礼好相与的客人之后,便巧妙地接上他方才的话题:“客官,您说的真不错,这城主人选啊还真是难定,以?前巴结万俟家二公子的地痞流氓都敢来争一争,别提那?些显贵富贾了,不过他们都难跨过去?一个?人,您不知道?民间呼声最高的是谁么?”
指尖漫不经心地翻过小报的一页,墨行舟撩起?眼皮瞥了一眼,见小二一脸“你肯定不知道?吧”的表情,仿佛是要讲什么豪门?秘辛似的,心头还真来了点兴趣,笑问:“谁?”
“是醉花荫的鸨母金弗儿,金妈妈。”
墨行舟微挑了挑眉。
小二一脸“你看?,我就知道?你这个?反应”的表情,说:“金妈妈虽是个?女人,还是个?开青楼、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可她广结善缘,广施善行,灾年施粥,接济穷人,在我们这些人中,没?有人不念着她的好。”
荆澈独坐一旁擦拭着敛华,此时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若是真这么好,也不会拿来女孩子们的清白?来赚钱谋利,她接济穷人的本钱,哪一分不是从那?些女孩子的身上剥下来的。”
“哎哟,客官您非要这么想,那?是不懂我们这些人的处境,”店小二家里是接受过金妈妈的救济的,听不得人说她坏话,急忙辩解道?:“我们这些人,能活命就不错了,哪还能奢求更多,醉花荫那?些姐姐妹妹们,谁能说这不是她们最好的去?处呢,在这上面受一些罪,总好过被发配到渡陵当奴隶,您不知那?通往渡陵的浊河里,葬着多少男女老少的亡魂哪。”
荆澈还是微锁着眉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店小二说的有道?理,可他仍觉得金妈妈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你说的也在理,但让人这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哪般活着?”
荆澈想了想,说:“牵挂太多,不被认可。”
不被认可?被谁认可?谁曾经认可过他吗?
牵挂太多?他确实牵挂得很多。
店小二摸不着头脑了,前些年桑洲闹饥荒,他童年的玩伴在那?场饥荒里死光了,而他们一家却很幸运地都活了下来,对他而言,活着,能在客栈里赚点银钱养家糊口,赡养爹娘,等过几年攒够了钱,娶上媳妇,就已经很好了,如果往后迎来了一个?好的城主,生意好做了,他能出去?做点小本买卖,攒钱送娃去?上几年学堂,读一些书,那?就更好了。